上眼，眼前的，是故人，也是他的仇人的女儿。
恨不得，却也念不得，许久，红沙才开口，语气淡淡地说：“你来做什么！”
高思幽用手绢为红沙擦脸上的血迹时，碰到了伤口，红沙的头稍偏咧开，她收起手绢，“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或许这只是一句关切，但如今在红沙看来，只能用一句“这还重要吗？”来回答。
“到底出了什么事？西城，他？”
红沙突然吼了一句，截断了高思幽未问完的话，“别再在我面前提他。”
一着急，高思幽双手抓住红沙的的胳膊，“你二人到底怎么了？”一时竟忘了红沙全身是伤。
红沙咬紧牙，怒目盯着眼前之人，颤抖地说：“我恨他。”见对方呆愣，缓口气道：“像恨那狗皇帝一样，恨他。”
“不会，不会是这样的。”高思幽摇头不相信。
“认识他，就是我的错误，我还傻傻错了这么多年。”话到此处，他脑海闪乎浮过一些场景，口中的话便再也没有说下去。
喜欢一个人，多半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到底在喜欢那人的什么，身为公主，她喜欢西城多年，但他明白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到底何处让自己欢喜。喜欢西城的天性明朗，喜欢他的活泼，喜欢他的可爱。她，更喜欢西城身上那股侠气义胆，她喜欢西城对兄弟的忠，对朋友的义，那一切，简单豁然，比过这深宫大院里的稠寥与无奈。
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二人反目，她最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是最了解他的，他是不会伤害你的。”
“公主。”红沙止住了高思幽想要缓解的口吻，低声道：“事实已定，百口莫辩，我不想骗自己了。公主请回吧！”
高思幽临走前回头再看了一眼，看到红沙眼里竟蓄满了泪水，看到他在极力克制，但眼泪还是落到了他面前的血泽里，溅起一朵血花。
他还是不忍，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他怎么样了？”
那才是他这一个月来心系念念的，也是支撑他坚韧下去的理由，他骗自己，最后却骗不过自己。
高思幽回过头，泪水不断涌出眼眶，“他死了。”
信者传回的消息，西氏三百七十六口人，皆被处死，中都王焚身自决，其子西城死于乱刀之下，残肢断体，面目不可见。
公主走后，那肮脏、阴暗的地方，一个少年哭得声嘶力竭，泪眶俱下。
五路大军当日攻破鸳鸯城，西氏诸将门庭、俘虏皆被处死。
猜忌，记恨，野心，种种人内心的黑暗，构成了绞杀的利刃，无辜者惨死，得权者高声，这一朝一代，一君一臣，世世以来，皆是如此。
一年后。
阗塞王割十城，换得阗塞王子一命。
送别那日，是深秋，天朦胧，刮着小雨，红沙朝高思幽身后远处台阶上那人望去。
高思幽将一个亲手整理的包袱递给他，侧身望了眼，“他是我皇兄，他会派人沿路帮你打点，护送你回阗塞。”
红沙根本看不清那远处的人的面孔，这一年来，他受尽折磨，在他眼前，远处的东西，经常像蒙了一层纱。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在他揭开帘子入内那刻，公主又忽然喊住他，“你，你还会回来吗？去看看他吗？”
良久。
“不会。”但他却没有动，过了会才道：“鸳鸯城每年花灯节的时候，替我放个花灯给他。”
寒叶萧萧，路人远矣！
雨如瀑，风如刃，将一切都遮盖成了白茫茫，她就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那辆褐色车框以及涂着墨绿花纹的马车，驶向远方。
一个看不尽、望不穿的尽头。
第二十二章 浣花铃（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