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何其长,又何其短,十年前的那个夜里,互相闹着,笑着,如今,却有可能死在这样的夜里。于红沙而言,这股寒流也消耗着他的体力,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在变得僵硬,可他还是在西城的耳边喊着:“别睡。”
西城的睫毛上已经起了湿淋淋的一层水珠,哆嗦着,嘴里迷迷糊糊挤出几个字:“哥,我不怪你。”那个一直以来,不服输的少年,终于还是在成人后,理解了那句“我会让着你”是什么意思,但其实,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将对方当成了哥哥,只是年少,不服气,不愿叫。
而那个听见的人,哭了,泪水落到了西城的脖子上,红沙咬着嘴唇,哭着想起了莫允噶瓦说的那件事的真相,自己的母亲当年为了回鹘,嫁到了阗塞,母亲本不愿意,怀了自己后,喜于邪术的母亲竟然准备将生下不久的自己,作为祭祀品,父王找不到自己,便找来深交多年的西宸大人帮忙,依然没有找到,西宸大人又请来了当时已经身孕数月的南疆圣母,南疆圣母破了母亲设的阵,两人从阵心打到漠河,双双落河,南疆圣母在被救上来后,早产了西城,所以西城小时候才体弱多病,而曼壹舜为了报仇,竟然在西城身上下了寒噬,以每年医治的借口,慢慢加重寒噬的毒性。
而一直以来,红沙都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每年都会带着自己去鸳鸯城,现在,他懂了。
“哭什么。”西城喉咙里发出塞哑的声音,“你不是说过……说……大男人,哭很没骨气。”西城静静地蜷缩在被子里。
而红沙明白他想说什么。
说是一个人欠另一个人的,从最初的误会,到今日真相的大白,但其实,若不相欠,如何相见。
若曾经他们都平安无事,曾经的尼纳甫又如何会去鸳鸯城,如何遇见那个少年,如何多年来念念不忘。
“人一辈子,不就在乎个过程吗!”西城说,“为了人们说的缘分,我们也努力过了,只是,代价,大了些。”
也许,世间太繁华,迷乱了人的眼,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人才能软弱下来,才能在彼此面前放下一切。
不再少年,哭在寒风寒意袭来的夜里。
夜空还在不断升起亮光,可寒流已经吞噬了整个马车,双驾马匹也筋疲力尽朝地面栽倒。
马车翻到在地,两人翻落出来的瞬间,红沙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西城望着夜空,这是在一片已经冻实的湖面上,天空不断升起烟火,多美丽,他庆幸身边这个人不知道另一件事,他想,也许,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这个夜里,那个自责的家伙会少些悔意吧!
红沙拖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便倒在地上。
实在太冷了,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时,他看到一群白狼朝着这个方向奔来,还有紧随其后的火光,一队人快马朝这个方向奔来。
当再醒来,他已经回到了阗塞,床前的丫鬟缓缓退出去,羌灵放下药盏走过来,“感觉如何?”
他朝周围看看了,羌灵说:“红沙他没事,他去兵营了。”
羌灵慢慢将西城扶起,西城问:“他不知道吧!”
“不知道。”羌灵点点头,“我没有告诉他。”
他揭开被子,下床,说道:“出去走走。”
天色阴灰,两人站到城头,望着南面的远山,西城说:“答应我,帮我照顾他,好吗!”仰空的阴灰下开始飘起雪花,他就像是在自言,却又觉得自己唐突,继续说:“寒噬,没有解药。本是一对无形蛊,那条公的被练成寒噬,那条母的,回来的路上,已经被我杀了。”
“少主,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的。”羌灵说。
“羌灵,我没时间了,曼壹舜将那条母蛊故意留在回鹘,并且告知狄家族,我是他调配的一味药引,以我肉身可以练出一条独特的蛊,其实这只是他编造的一个谎言,就是为了借狄家族之手,想杀了我,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去回鹘找多年前的真相,就算我能回来,也不会有多少时间了。”
羌灵说:“可少主,你真的能放得下吗!”
“羌灵,我从未怕过死,虽说放不下,但有些事,总得去做,这也许是最后,我能为他做的。”说完过了会,西城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羌灵,“这个,还给你。”
“金丝蛊。”羌灵没有去接。
“还多亏你让我带着这个,不然我还真回不来。”吸了吸鼻子,他努力想把刚才的谈话忘了,或许是对以后的一种逃避吧!
羌灵摇了摇头,“这金丝蛊,本就是当年教主为护少爷做的,让我一直带在身边为少爷以备不时之需。它本就是属于你。”
他拉起羌灵的手腕,将盒子放到羌灵手中,“我已经用不上了,你收起来吧!”
远近幽蓝的山脉,北面不见尽头的沙海,此刻都被覆笼在茫茫的苍穹下,浓云密布,天上飘下零散的雪花,落到人衣衫上。
帧安十九年,高拓以阗塞窝藏罪臣之后为由,御驾亲征,率十万大军攻打阗塞。
第五十章 天灯掌(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