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虚掩着的柴扉,进门,关上。
一切如旧日,就是连窗子还是跟她离开时的那样开着。炕上的被子有些凌乱地半掀开着,仿佛睡在上面的人只不过是离开了片刻,很快就会回来似的。
恍惚间,荷举就像是是又看见了那个人半靠在炕头,目光安静地望着窗外,隐约还带着些许的温柔和笑意。
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缓缓地扶着炕沿坐下来,泪水如串珠般落下,耳中清晰地响起静修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荷举,你别丢下我。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醒来的也是时候,要是晚一点可能都赶不上午饭了。
我来帮你吧。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从来都不知道嚎啕痛哭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她一直在隐忍,哪怕是现在流着眼泪也是无声的。
荷举就在白水村里住下了,她不知道离开此地,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将屋子里的被褥全部重新洗了一遍,在天晴的时候挂在院子里晾干。她会把炕烧得热乎乎的,然后钻到被子里,睁眼到天亮。
她从还装着两个人衣服的箱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来放在炕头,然后把箱子连着里面他穿过的衣服锁上去再也不打开来。
有时候,村子里会有人来串串门,顺便闲聊两句,问起她家里的男人。
荷举笑着说找到一个能给他医治的大夫,他在大夫那里,等治好了就会回来的。而她终日里就是做些杂事,村里人都以为没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心上。再看着她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欢喜和期待,也都在替她高兴。
他会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相同的话说的太多了,多到甚至有时候会让她产生错觉,几乎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于是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外面的山路。她想的那个人,要是真的能从那里走来就好了。
等这个季节过去,如果自己整理好了情绪,就再回一次广陵府。有一日清晨,荷举在井水里看见自己越发消瘦的面庞,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或许,应该回去好好地道个别,顺便再看他一眼。
或许真的是美梦做多了吧,真的成为了现实,不过,现实和梦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那一日,暮色降临的时候,整个荒野山村就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静修亦在锦里镇找了许久许久,走遍了所有的地方,在临行之前,想着去最后一个还没有去找过的地方看看。之前一直是不敢来的,在白水村有太多温暖的回忆。
荷举正坐在灶房里烧火做饭,野猪肉炸出的油放在炒菜锅里化开烧热的时候,浓浓的香味便从厨房里飘散了出去。
就在那个时候,一阵急迫的马蹄声突然刺破了那村子里安静的雾霭,由远及近,每一声就像是踏在人的心上似的,带着可以让人战栗的沉重。
荷举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将洗好的青菜倒进了锅里,翻炒了两下,因为那声音太过急切,而村子里鲜有马蹄声,她终究是没有忍耐住,一把把火给熄了,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一人一骑出现在被暮色所笼罩着的山路上,衣衫被风吹得在身后翻飞,如同空中翻涌着的暗云。
荷举站在檐下,看着来人在院子外面停了下来。她被以为再一次见到静修的时候,自己该是怎样的欢喜,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出奇的平静。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真的回到这里来。
柴门被推开了,那个人大步走了进来,从容得就好像是走在自己的家里一般。那双曾经令她心动不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英俊的脸上满是风尘之色。
不过是半月的功夫,静修的身上平添了些荷举陌生的气息。
荷举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有一瞬间,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书上诗词里说的那等待良人归来的思妇。
天完全地暗沉下来,屋子里漆黑无光。
许久,敲打火石的声音响起,一抹昏黄的光亮起来,很快地就填满了整个房间。那修长的身影顺势在桌边坐下,而荷举继续回厨房里忙活着。
“吃饭吗?”当荷举把饭菜端到桌上的时候问道。
目光盯着那被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风吹得轻轻跳动的灯焰,唇含浅笑,静修却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拿起碗筷,荷举觉得此时此景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梦中的他应该就是这般的。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话说,一直都是沉默着的。
他居然会找回来,是真的……挂念着自己吗?想到这,荷举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清晨,静修是被蒸包子的香味勾醒的,他慵懒地睁开眼睛,发现已是一室天光。真的是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坦了,他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不想动。
窗户外面传来几个人的细语,他半抬起身子,推开窗户,看到有几个有过数面之缘的乡邻站在院子里在拉着荷举说话。她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一直在耐心地应答着。
他赶紧起身,外面的人听到了开窗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望过来,正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荷举自然也是看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徘徊(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