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的人才从老宅那边姗姗来迟,春联还没贴完,乡绅满身酒气、一步三摇地从外面进来了。兰香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站在门槛内扭着手帕儿焦急地向外张望,见乡绅醉成这样登时瞠目结舌,继而慢慢皱起眉头。她本想朝刘金成质问一番:她想问他为什么这几天没有回来?不回来也不要紧,为什么不派辆马车来接她过去?这几天肯定有很多亲戚来访,为什么他不趁此机会把自己引见给亲戚们?这许多的为什么早就压着心里,让她坐立不安、茶饭不香了。
谁知道他进门以后倒头就睡,打呼噜的声音如同打雷,口中呼出的酒气充斥满室,脸上的表情冷峻而倔强。兰香在边上看着,急得只能直跺脚,不停地走来走去,小彤看在眼里,知道她的抱怨,忙过来扶了她在贵妃榻上坐下,紧张道:“既然老爷如此安排,姨太太何不就此安之若素?明儿就是大年初一了,千万不可再生枝节,天大的委屈也该咬牙忍下,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兰香虽然觉得意气难平,但听了这些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怔怔地看着檀木大床上熟睡的乡绅,幽幽感叹道:“人心之间,竟是如此难测啊!男人,年长如他,说话也可以不算数......”她徐徐地摇着帕子,手竟微微地颤抖。
他有三个女儿,每个女儿都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都是当地的豪门望族,因此乡绅的女婿们也都是或商或官,最小的女儿出嫁还不到三年,也许乡绅是怕女儿们反对、女婿们笑话才这样做的吧?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摇头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学会了替人分忧,找出千万种理由,只为原谅他对自己的冷落吗?
以前,在河南老家,与李顺朝夕相处的日子,自己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甚至,走到哪里,李顺都要把自己推到前面,事事听取自己的意见。在那个地方,过那种小日子,自己就是说一不二的女王啊!现如今,自己只能忍气吞声,左等右等,唉!等吧!等吧!他说年后娶我,我就看他是不是再次对我食言?
卧房里,刘金成口中散发出来酒味熏得她心烦意乱,很想出去透透气,唤过小彤,要来新做的杏黄色织锦斗篷披在身上,在小彤的搀扶下穿过修竹林,来到红得似火的枫叶林。空气冷冽清新,她望望身边的小彤,多少个日子来,都是这姑娘陪伴在左右,共同经历了忧愁与欢喜,内心升起对她的无比感激。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些。
“好妹妹!想不想听姐姐讲讲以前?以前我们在河南老家是怎么过年的?”
上次替兰香到王家医馆寻找李顺的情景常在小彤的心里浮现,特别是李顺对她说的那番话,时时在脑海里萦绕:
“大哥接下来要离开这个地方,用余生之年去好好守护一个人,无论,她去了哪里,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只要她幸福我也幸福,如果她不幸福,那么大哥就送给她一份踏踏实实的幸福”“是康平,还有你!”.....
每次想起这番话她就禁不住脸红起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听到这么深情的告白不激动似乎不太可能。对于李顺,那个长得好看、身材高大的男人,心里也多了份好奇。
“嗯,你说吧!”
兰香一脸的怀旧,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飘到了遥远的河南,她曾经生活了接近三十年的地方,“我们那里的除夕守岁,寻常人家都会一家团聚,在一起忙活各种好吃的,炸些丸子,包些饺子,炒一些花生等等。忙活的过程中说上一些吉利话,一样一样的好吃的端上桌,这时夜也深了,然后全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困了,就各自回屋睡觉,康平每年都会第一个睡着,他是最经不起熬夜的,睡得最晚的是李顺,他也是家里最勤快的一个,把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春联贴得最端正,角角落落能贴春联的地方他都仔仔细细地贴好,猪圈、牛圈、羊圈、鸡鸭鹅的窝,连家里的手推车都不会冷落,都给他们贴上春联,沾一沾春节的喜庆......可惜啊!那一场大水把所有的幸福都冲跑了,把我的一家人冲散了,把儿子也冲远了!小彤妹妹,你的爹娘在替我照顾着我的儿子呀!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是人,做下这样无耻之事!......”兰香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她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小彤也没有阻拦,只是朝周围望望是否有人过来。
落日的余晖在西方的天边轻轻挥洒,远处断断续续响起鞭炮声,兰香的脸上因为忧伤痛哭而出现些许的浮肿,她将手上的一对厚重的金手镯,还有头上美轮美奂的黄金步摇都取下来放在手中,双手捧着,交给小彤,“好妹妹,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这些,你一定收下,说不定将来会有些用处!”
五十一章 迎春暗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