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沈望叫住他,“还有件事。”
“姐夫您说,我马上去办。”
“以后别叫我姐夫行吗?”
宝晟的笑僵了一瞬,“成,匿名捐赠嘛我懂的,以后更不用认亲。就这样挺好,反正……她也不会原谅我。”
“她不是记仇的人,你也别多想。你能答应帮这个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感谢。”语气诚恳,倒不像是面子话。
连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再将目光一点点移到沈望脸上,“没想到欢喜的血亲,竟然是袁家人。如果将来这件事没瞒住,她会原谅那老两口吗……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干系。”
他话里有话,沈望听了没言语,过很久才说:“爱一个人是接纳她的所有,好的坏的都要共同面对。她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母再不像话,跟子女无关。”
六天后,连越把款子凑齐,宝晟干脆利落地签字收钱,交接很顺利。猛虎蔷薇工作室自从成立,在连越手里蒸蒸日上,大部分流动资金都压在货款里。那笔钱其中有一半是欢喜堂哥王思卓从银行批的中小企业贷款,沈望也出了一部分钱,却坚持不肯占股。
连越觉得有点奇怪,直截了当问起,他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没必要,“欢喜已经持有工作室三分之一的股份,这钱就当是以她的名义来出。股权关系搞得太复杂,对以后的发展会有阻碍。”
连越想想也是,他的家族企业现在危如累卵,个人还身负债务,谨慎行事总没错。
心情一放松,就忍不住揶揄几句:“你可想清楚了,欢喜病好以后,肯定要回来帮我的。她是技术入股,缂丝会是工作室以后的核心业务,不怕跟你变成竞争对手?”
沈望当然知道连越背后站的是明唐,口舌上却不肯吃亏,反问:“那要是我跟你抢人,你觉得谁的胜算比较大?”
连越被堵得倒抽一口冷气,“罢了,只要她没病没灾,愿去哪儿折腾都行。说实话我一直不太赞成你俩在一块,谁让我那徒弟死心眼。不过要说做缂丝,整个行业还没有能跟手望比肩的对家。”
这番话重又勾起沈望心头的烦乱,沉吟道:“抛开利益关系不谈,我更希望欢喜能带着工作室闯出一条片天地。手望是靠缂丝起家没错,以后恐怕……”
“这就想着留退路了,我徒弟真命苦,说好的嫁入豪门呢?”连越看他一眼,“据我所知,你家的事是有点麻烦,也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抛售资产就当卖血救命,只要扛过流动资金断裂的危机,可操作空间还很富余。”
话到即止,连越的提示他不是没考虑过。人处在同样的地位,能想到的办法,基本上都差不多。沈望不答,缓缓面朝窗外,天色阴云密布,很快将有一场暴雨。
“变天了。”
形势逼人,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迫来,他在车里默默坐了会儿,是一天里难得的清净。十几分钟后,拿手机拨了个号码,“小楠,是我,让欢喜接一下。”
没过多久,对面响起熟悉的嗓音:“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
沈望心里柔柔地漾开,云破日出般亮堂起来,“晚上想陪你一起吃个饭。”
上次在秋千架前匆忙一别,他们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话。沈望忙完通常都是下半夜,天都快亮了,只能悄摸在欢喜床边坐一会儿,看看她熟睡的样子。手术供体的事一天定不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陪我啊?”欢喜噗呲笑了,刻意在“陪”字上加重口音,“沈先生日理万机,我都没提前预约,哪敢随便占用宝贵时间。”
女人都爱说反话,听得出她其实很开心。欢喜在上海长大,口音有南方女孩特有的娇憨柔婉,一字一句熨帖到骨子里。
“这短时间公司事太多,从早到晚抽不出空,怪我。”顿了顿,忍不住低低问:“想我了?”
“想不起来。”那边干脆利落地答。
“真想不起来?那我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他装得太正经,欢喜拿不准他是不是当了真,扁扁嘴说,“哎,也不是……”
“不是什么?”
对面不吱声,沈望也不催,就很有耐心地等。
身边跟久了的老人都知道,跟少董沟通务必简洁明了。尤其工作上出了差错,千万别指望撒娇哭鼻子糊弄过去,他完全不吃这套。公司里的小姑娘因这缘故被开了好些,从此没人敢犯忌讳。
他平素很反感犟嘴任性,奇怪此刻竟觉得,这在相爱的人之间也是种情趣。她越嘴硬,他越想逗她:“到底想还是不想?”
欢喜扭捏了下,才小小声地咕哝:“想的。”
慢而低徊,却没有丝毫埋怨。他心口一暖,唇边笑意更深,“大点儿声,我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刚才说的都不作数。”
“怎么就不作数了,明明才说想我的。”
这就很没面子,她不服气,怎么都要扳回一城,“那你呢?”
他憋着笑,开始故意装傻:“我当然很高兴。”
他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欢喜觉得被戏弄,气鼓鼓把话堵上:“爱回不回,反正我一点也不稀罕!”
“我稀罕。”他清了清嗓子,一字字道:“是我想要你陪我,我想你了。”
她便软了心肠,低低说好的。
沈望看一眼时间,带着歉意道:“就先这么定了。我尽量早点回去……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欢喜点点头,“那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她已经隐约猜到,他们要谈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离开蓬莱会馆,他没回康桥工业园区,直接去了集团总部。大堆公务等着处理,还有重要会议不能耽搁。
那是沈望第一次跟吴丝桐正面交锋。左秘书所言不虚,吴家的长女绝非等闲之辈。吴应泽最看重的女儿,也是膝下唯一成年的孩子,从小就刻意栽培,谈吐应变都不输沈妙吉。
能力如何暂且看不出什么,气魄倒是先声夺人。沉着的态度和敏捷的思维,跟晚宴上那个羞涩寡言的富家千金判若两人。
推门的瞬间,吴丝桐正在投影仪前侃侃而谈,语调柔和轻快,“大家想必都听过一句话,‘柯达直到破产那天,生产的胶卷质量都是最好的,只是世界不再需要它了。柯达的前车之鉴,之所以能成为营销经典案例,不仅仅因为它反映了时代发展不可逆的悲哀,更是生产力和大众消费脱节的缩影,值得我们警醒。”
话音刚落,寂静中突然响起的淡漠的嗓音,像投进湖水的石子儿,打破了短暂的“和谐”。
“胶卷是快消品,更注重实用功能,却没有艺术上的收藏价值。胶卷并非独立存在,它的盛衰史,跟相机成像技术的发展不可分割,这么偷换概念,对柯达恐怕不公平。就像面料纺织工艺,不管是刺绣也好缂丝也罢,都要结合时尚设计业的演变全面考虑。”
沈望闲闲抄着兜,站在一人多高的绿植旁,正好处在吴丝桐背面的位置。长桌上的人大多看见了,唯独她毫无察觉。
第十一折戏 后患[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