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处理过了。当然他还活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用我的方式,处理过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无论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结局。”
就像处理掉一件有害垃圾,事实也的确如此。
吴丝桐惨淡地笑一笑,“这算是给我补偿吗?”
沈望挑眉,不置可否,“吴应泽现在躺在医院,就算醒过来,以后基本上是个废人……”
她突然扬声,短促尖锐地打断他,“不够!”
“那是你跟他的恩怨,我不插手。”
吴丝桐继续沉默,手指不经意地轻轻颤抖。
“这样的惨剧,发生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他有点说不下去,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继续道:“我很遗憾,回忆就到此为止吧。请同意解除婚约,让我们彼此放过。”
她想了想,用带着疑惑的口吻说:“好不容易拿到这么大的把柄,为什么还要先跑来告诉我呢?你大可以在明天早上直接公布出去,将会是一场多么精彩的好戏啊!编造一个未婚妻淫荡无耻,跟养父私通生下孽子,还试图瞒天过海的故事,你会成为所有人同情支持的对象,所谓联姻,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说过,今天来不是为了伤害你。”沈望看向她的眼神很坦荡,“那不是一个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是畜生所为。我固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也不屑去做。”
雨声静谧,仿佛将他们封进一块与世隔绝的琥珀,秘密将在这里凝固。
良久,她回应道:“我同意。”
沈望松一口气,“公关文案和一切后续事宜,左秘书会与你商量。我刚才的话仍然作数,解除婚约可由你主动提出。”
在他就要起身离开时,吴丝桐叫住他。
“沈望,谢谢你的仁至义尽。我可以跟你解除婚约,但股份不能转让。我有自己认定的路要走,更不能让我的儿子以后一无所有。”
吴丝桐永远是吴丝桐。既然肯定了沈望不会拿把柄公开要挟,立刻就把它当成双刃的武器。缂绣一体被证实是可行的,为了今日局面,她耗费无数心血精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曾有过的辉煌化为乌有。
“你对一无所有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吴氏集团出事之前,转移出去的大笔资产,难道还不够你们母子重新开始生活吗?你所做的一切,除了报仇,无非为了从吴应泽手里抢回自己的孩子。”沈望苦笑摇头,“你是一个坚强的母亲,现在目的达到了,适时收手是最好的选择。强弩之末,锐而不长,何必耗到山穷水尽。”
她无动于衷,继续道:“作为回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请讲。”
“沈欢喜逃到国外时已经怀孕,她生下的是你的女儿。”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并不显得惊讶,甚至没有回过头。静定数秒,才用难以形容的声音轻轻说,“我早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坦白。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跟左秘书提。在合理范围内,我会尽量满足。”
吴丝桐倒有几分意外。随即想到,或许正因为他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才会对她的遭遇抱有更多宽容和同情。
她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说:“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相识至今,他们从未有过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不再针锋相对,不再互挖疮疤,原来并没有那么难。
妄想消除,执念破灭,很多东西都没有坚持的必要了。毕竟属于他们的这段旅程,离人心很近,离童话很远。
那晚之后,沈妙吉第一次向昂山廷提出离婚,后者坚决不同意——他当然不会同意,甚至在沈立面前演了一场催人泪下的深情大戏。痛心疾首表示忏悔,自责因为忙于工作,忽略了妻子的感受,并承诺会尽力弥补挽回。
沈立对此不置可否,一双儿女的婚姻同时破裂,对声誉影响太大。他觉得事缓则圆,最好是往后再拖一拖。
沈顾北知道后,沉吟良久,说:“沈家的孩子要回来,家门永远开着。”
这个夏天变得非常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比蝉鸣还聒噪。
吴氏集团官非缠身,破产清盘。长达六年之久的沈、吴联姻宣告结束,各自划下圆满句点。
沈望与吴丝桐,在各自的官方社交平台,同一时间发布了对彼此的祝福,表达一别两宽彼此珍重之意。
文案是早就预备好的,出自左一鸣之手,字句虽短,滴水不漏。
这场延宕日久而看不到结果的婚约,终于彻底成为过去式。消息的公布,却比他们隐秘的订婚高调太多,被嘲为丧事喜办。
因为吴氏的倒台,人们难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对吴丝桐同情更多。纷纷指责沈望薄情寡义,在危难时刻不肯共担风险,反而急于甩脱麻烦,耗费女方多年青春之类。
沈望果然像他承诺的那样,独自承担了所有污名,不做任何解释与回应。
连越与他私下仍有来往,却跟所有人一样,都是从媒体曝光后才得知消息。他惊讶一瞬,不可思议地轻轻摇头笑了。
沈望处理事情的方式,确实变得有所不同。如果换作从前,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趁势打击对方,为了消除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会做很多事去交易,去较量。
消息公布的当天,欢喜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手机新闻不断推送,她直接划过去,甚至懒得点开来看,也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相干。早上八点就出门,按原计划跟连越他们会合,一起巡视工厂。
当年从袁宝晟手里买下的服装厂,随着学徒人数的增加,规模不断扩大。工匠熟手增至三百余人,是目前国内缂丝行业最成熟完善的生产线。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素机成排,彩线斑斓,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在木织机前埋头织造的,大多还是由褚校长从特殊教育学校挑选出的孩子。最早的一代少年工匠,都已长成二十多岁的青年。当欢喜从他们身边经过,会笑着用手语同她打招呼。
谁的手艺精巧出挑,她一眼就能辨识出,毫不吝惜赞扬。谁的技艺美中不足,她会俯下身手把手地演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年轻的学徒们,都以能得到她亲自指点为荣。
他们什么都可以问,但凡知道的,欢喜都会一一解答。她从不墨守成规,一心要打破流派之间的壁垒,任何秘技都可以拿出来交流,让所有人互相学习。《绫锦集》里记载的古法,被用作新品技术研发。什么师承,祖训,在她心里统统不值一提。
叶景明站在一旁,用手语把欢喜的话演示给大家:“人是那么渺小又平凡,扔进沧海谁都是一粟。可手艺不一样,这从来都是一件前有古人,后也有来者的事。后来者,是你们每一个。在你们之后,还将有更多。”
她不觉得技艺的传承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一根根丝线,就像一个一个中国字,在不同的人手里,可以组成不同的文章。师父领进门,最终能走到什么高度,还得靠各自修行。
“在日薄西山的宫殿里,守着王冠不肯放,结局无非是一起陪葬。若有人能青出于蓝,将来比我更强,说明行业在变得生机勃勃。”
他们在沈欢喜身上看到了一种激动人心的可能性,她的存在是种象征,也是关于未来的希望。
就像她说过的那样,不是只有那些聪明、健全、美貌、富有的人才可以成功,才配得到尊重和自由。
萤火微渺,但决不羸弱。她始终都在做这样一件事,亲手把他们汇聚起来,照亮城国。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折戏 依稀往梦似曾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