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也就如此。最可怕的是那些看起来温和,而你却永远不知道她真正想法的人。”
方昭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问:“孙淑容素来与太安很好,这么说来太安他……”
“太安这孩子本就敏感多疑,加上孙淑容的暗中怂恿,也做了不少骇人的事。”
方昭仪拭了拭汗,觉得惶恐:“会不会弄错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正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所以谁都不会怀疑他。”?婉道出实情,“若非当初静儿觉得他鬼鬼祟祟,结果在我的炖盅里查到了哑药,我和皇上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方昭仪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们是顺着太安这条线索才查到孙淑容。”
?婉点点头:“嗯,但是期间仍费了不少心力。”
方昭仪痛恨道:“她让一个心智还没长全的孩子做这么龃龉的事,真是天理难容。”
?婉亦惋惜道:“谁说不是呢?本来,皇上还是挺器重太安的,只是他经历了这些事,就算再解释也难以释怀了。”
方昭仪想想太安就十分痛惜,虽说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相处下来毕竟有情分:“经过这些事,皇上会不会……对太安作出处置?”
?婉摇了摇头:“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他只是一个孩子,却要经历比别人更多的悲怆与世故……”方昭仪轻轻祈祷,“只盼望皇上看在血浓于水的份上,不要废了这个孩子。”
“为人父母的,谁都心疼孩子,皇上亦是如此。”
方昭仪道:“这孩子,这几天依然住在我那里。其实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是孙淑容把他往绝路上走了……”
?婉道:“也不知道孙淑容此举是为了帮太安还是毁了他一生?”
方昭仪回去后,太安迎出来:“昭仪娘娘从哪里回来的?”
“我去看皇后娘娘了。”纵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方昭仪对他还是很柔和的,“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正在安胎。”
太安低低地应了一句:“噢……”
方昭仪问:“怎么了?你心情似乎不大好?”
太安嗫嚅半晌,才犹豫地问:“昭仪娘娘,孙淑容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方昭仪拉过他的手,告诉他:“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太安,她是你姨娘没错,但是她让你做的,不一定是对的。”
太安似懂非懂地问:“昭仪娘娘,孙淑容是不是死了?”
小小年纪的他对死亡有着天生的冷静与思考,比同龄人表现地都要镇定。
方昭仪也不隐瞒他:“是的,她死了。”
“她为什么会死?是皇后娘娘害死了她吗?”
方昭仪愕然于太安对?婉深沉的误会,她解释说:“不是,不是皇后娘娘害死了她,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
“自己怎么杀死自己呢?”
方昭仪耐心告诉他:“太安,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有些人不是别人杀她死的,而是自己杀死自己的。”
太安茫然地看着方昭仪。
但是他的心很痛。
这宫里,除了德妃,太双,他只有孙淑容这个亲人了。现在亲人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他是那么地讨厌甚至仇恨?婉,是她们害死了自己的亲娘,害死了德妃,现在又害死了孙淑容。
世上没有比她更坏的女人了!
她害死了孙淑容,自己也要害死太初。
小小的太安,一种欲念在他心里肆无忌惮地生长。
逼近夏日,太初喜于扑蝶,每天正午和太德冒着大太阳欢快地在御花园里跑着。
奇怪的是她一身雪肌晒不黑,更是令她肆无忌惮。
太安就是寻着这个时间去找太初的。
太初见是他,理也不理。
太德向来顺着这个妹妹,他不理,自己也顾不得跟太安说上什么话。
太初腻烦极了:“你这个小坏人,你来做什么?”
太安一听她喊自己小坏人,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更大了,用手指着太初,喝道:“你说我什么?”
太初扮着鬼脸:“小坏人!小坏人!怪不得没人喜欢你!小坏人!”
“太初,你不要说了……”太德很怕事,生怕太安生起气来,连忙劝着太初。
经过这些时日,太初虽然懂事不少,但是对于太安,她实在是厌恶至极,一想起是他害死了淑贵妃,自己又被他捉弄关在寿安宫的密室里,就不想见他。
太安愤怒至极,一下子上前,掐着太初的脖子:“你和你娘才是坏人!我不是!我不是!”
“啊啊啊……”太德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周围的宫女内监温声赶来,却见太德和太初两个人猛掐着对方滚在地上。
旁人要拉开他们,两人又像胶水一样紧紧抓着不肯放手。
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分开:“太安皇子,太初公主,你们不要再闹了。”
太安往太初身上猛地一踹:“你娘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太初往他身上啐了一口:“你胡说!我娘才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坏人……”
一口气骂了好多个坏人。
太安怒极,往身边拉扯的宫女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宫女惊叫出声,他挣脱身子,冲向太初就将她推倒在地。
太初的脑袋刚好撞在石头上,磕了一下。
宫人措手不及连忙扶起她,却发现后面冒着鲜血。
“血……血……”宫人都慌极了,一把抱起太初就往乾宁宫带。
太初觉得头晕眼花,昏昏欲睡。
“皇后娘娘!公主摔倒了!摔倒了!”
?婉正讶异于不过摔一跤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太初已经被抱进来。
她看见宫人托着她的头,手上全是血,触目惊心的血,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太安……太安皇子和公主打起来了,把公主推倒在地,撞在了石头上。”
?婉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一把抱过孩子:“太初!太初!”
太初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太医们赶来后,?婉只觉得太初流了很多血,她吓得哭了起来。
总是因为太初而揪着整颗心,这就是母亲,就是血浓于水。
朱胜文赶到的时候,只见?婉一个人呆坐在紫檀椅上,幽深的眸子仿佛望不到边,他很是疼醒,忍着自己的那份担心,走过去:“你放心,太初是个坚强的孩子。”
?婉哽咽:“她流了好多血,不管臣妾怎么叫她就是没应。皇上,我好怕,好怕太初有事。”
朱胜文蹲下来,伏在她的膝盖上:“太初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眼泪滴落在他厚厚的手背上,滚烫并且令人心碎。
他忽然气结:“太安呢?朕要见他!”
下面的人问了一圈,都说没有看到太安的人影。
又去了方昭仪那里,也说没见着人。
朱胜文下令四处找寻太安:“务必带他来见朕!”
他一直在思量着该怎么扶这个孩子往正道上走,还没想好,又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
?婉一直抹眼泪,实在因为那个人是太初,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坐不住了,?婉又走进去,刚到内殿就闻见一阵血腥味,那是她太初流出来的血。
太医们用纱布给她止血,一圈圈的纱布沾染着血,令她的心都在颤抖。
朱胜文亦低沉的嗓音问:“怎么样?”
其中两个太医细心地用纱布在太初的脑袋周围包了几层纱布,为首的太医道:“回皇上,幸亏公主受的是皮外伤,只是流了很多血,这段时间多加休养就行了。并无大碍。”
?婉和朱胜文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过去揽着她的肩膀:“听见没,太医说了没事,你不要再掉眼泪了,怀孕的人掉泪不好。”
?婉用手绢拭了拭泪:“嗯。”
只有在面对太初的时候,她往往会流露出最为温柔及害怕的一面。
两个人侯在太初床边,静默无言。
半晌,?婉才道:“有时候,无需孩子怎么样,只需要她每时每刻都平安,就足够了。”
她坐着的时候,小腹已然微微隆起,渐有孕态。
“皇上。”顺德轻声唤了一声,掀开帘子走进来,“宫人们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太安皇子的人影。”
朱胜文挤兑了一下眉眼:“太德呢?”
顺德“啊”了一声:“噢,太德皇子吓傻了,一个人跑回去哭了会就睡着了。”
朱胜文摇了摇头,太德这个人总是任性并且天真的。
不过也好,或许孩子就应该像他这样单纯一点。
?婉把手从朱胜文掌心抽出来,轻声道:“皇上有事先去忙吧,臣妾在这里困难者踏出就行。”
朱胜文担心她:“别到时候朕走了你一个人又默默掉泪了。”
?婉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既已知道太初没事,臣妾就不会掉泪,皇上放心地去吧。”
朱胜文这才站起来,又看了看昏睡的太初,心里很是怜惜。
他对?婉说:“你先在这里,朕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嗯。”
他便走了。
走出文月殿,朱胜文问:“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太安?”
“奴才吩咐人都找了,就是不见人。”顺德有些堪忧,“皇上……太安皇子……会不会有事啊?”
朱胜文叹了口气:“再找!一定要找到他!”
顺德领命:“是。”
朱胜文走了几步,蓦地愣怔,抬头看了看苍穹,沉吟:“顺德,随朕去寿安宫。”
顺德不解:“皇上,去寿安宫做什么?”
朱胜文并不说话,而是徒步快速行走着。
寿安宫里常年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竹,风浪拂来,竹叶悉悉率率作响。
朱胜文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里,有着他太多的回忆,关于太后的,关于母亲的,关于窦梓衾的。
寿安宫的窗户是开着的,他只觉得窗外俱是亮堂堂的翠绿。
帷幔随风飘逸。
翻腾着人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敏感。
朱胜文仿佛听到一个隐隐啜泣的声音,顺着声音觅去,他看见一个帷幔底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走近去,看到太安整个人抱作一圈,把头埋在膝盖上,正哭着。
他并没有觉察到朱胜文来了。
朱胜文把他宽厚的手掌搭在肩上:“太安。”
太安哭着一张脸抬头看他,也不请安,也不说话,仿佛还没哭够似的。
他吓怕了。
看到太初流了那么多的血,心里有触目惊心的惧怕,他怕太初死,真的怕,又不敢跟着去看她,只得一个人跑到寿安宫躲起来默默哭泣。
朱胜文温言:“能跟父皇说说你为什么会哭吗?”
他揽过太安,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这里只有你和父皇两个人,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太安嗫嚅半晌,方抽噎道:“儿臣怕太初会死。”
朱胜文问:“既然怕她死,为什么还要推她?”
“儿臣……”他答不上来了。
朱胜文看着他:“你不喜欢太初和皇后娘娘对吗?”
太安不答,算是默允。
朱胜文让他坐在膝盖上:“来,父皇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长,你要耐心听。”
太安点点头:“儿臣一定认真听。”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朱胜文坐在地上,太安坐在他膝上,他温沉的声音此刻像一个庄严的帝王,一个和蔼的父皇,以及一个伟岸的男人。
“有一个男子,从小就被人后妈欺负,他喜欢一个清雅的女孩子,可是那女孩子总是惹他生气,令他十分困扰。更可气的是男子的后妈还逼着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孩子……”
他用最简明的语言,最真挚的感情,对他的儿子太安道出了这个故事:“其实,很多时候是迫于无奈才需要铲除那些干扰的人,这不是坏人。”
太安不愧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喃喃地看着朱胜文:“皇后娘娘也是迫于无奈才铲除儿臣的亲娘吗?”
朱胜文道:“不完全是。但是太安,父皇告诉你,她不是坏人,父皇不喜欢坏的女人。”
太安问:“那儿臣的娘亲是坏人吗?”
朱胜文摇摇头:“她不坏,但是有人逼着她做坏人。”
太慢似懂非懂的摇摇头。
朱胜文轻轻一笑:“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要记住,小时候很多事都是错误地,只有等自己长大了,明白了才会认清事实。父皇相信太安是个明辨是非的孩子,对吗?”
太安点点头,随即陷入沉默。
半晌,他问:“父皇,太初妹妹会死吗?”
朱胜文微微一笑:“不会。父皇和皇后娘娘都相信你不是有意的。”
“皇后娘娘真的相信儿臣不是有意的吗?”
朱胜文点点头:“她不会怪你的。”
凭心而论,太安做了这么多事,?婉从未在朱胜文面前说过一句不是,只是替这个孩子深深地感到可惜。
离开寿安宫后,朱胜文回到乾宁宫,文月殿灯火通明,他先去看了看太初,听?婉说她醒来一会又睡了便放下心来:“你跟朕去个地方。”
?婉被他搞得神神秘秘:“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
朱胜文狡黠道:“保密。”
他用黑布给?婉蒙上双眼,又将她横打抱起,一边走一边说:“朕现在抱着的可是两个人。”
?婉扶着他的肩膀:“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朱胜文依然卖着关子:“总之不会吃了你。”
?婉的脸延晕出一层红光:“皇上为什么就没个正经的呢?”
朱胜文还说得头头是道:“假正经不如不正经。”
?婉无语。
终于到了,朱胜文放下?婉,扯开蒙着眼睛的布条。
?婉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寿安宫”。
她很是诧然:“这……”
朱胜文拥着她,深情款款:“朕说过,要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也答应过你要尽心尽力给你,给太初,将来还要给肚子里的太熙过上幸福的生活。”
?婉很是动容:“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
一路走来,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期间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有时候扪心自问,若再来一次,不知道是否有勇气再承受那么多的一次次生命之重。
朱胜文握着?婉的手:“一路走来,从开始到现在,唯一陪伴朕的,只有你一人,你愿与朕继续走下去吗?”
?婉咬了咬唇,很是为难地说:“民间有句谚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恐怕臣妾没得选择了。”
朱胜文指了指她的脑袋,笑道:“嘴硬!”又道,“不过民间也说,糟糠之妻不下堂。”
?婉气结,踮脚质问:“你说什么?”
朱胜文凑近她,再也忍不住,滚烫的热吻便落下来。
将?婉整个人拥在怀里,在她耳边磨蹭:“你是朕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朕唯一一个想把寿安宫寝殿留给你的人。舒?婉,你知足吧!”
?婉低笑出声:“如果臣妾不知足,唯皇上是问?”
朱胜文抱着她往寝殿走去:“要朕提醒你几遍?朕这辈子最讨厌跟人谈条件。”
?婉像是故意在太岁头上动土:“臣妾忘记向皇上禀报,臣妾最大的嗜好就是跟别人谈条件。”
灯烛旖旎,撇下所有的一切,静候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刻。
那是他们用时间,用努力,用心机,换来的今天。
很多时候,只有回望曾经,才知现在的幸福来之不易。
对他们来说,更是如此。
三月后,朱胜文将方昭仪和太安远派到南疆,他要这个孩子今生永离宫廷斗争,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而方昭仪则是自愿请命跟去的,她说这辈子无法诞下龙种,就让她把太安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
次年春天,?婉诞下皇子,取名太熙。
太熙和太初长得极像,脾性却像极?婉,沉静内敛。
朱胜文对他完全不似别的孩子,十分严厉甚至苛责,一有差池就加以重罚。
对太初则仍是宠溺。
但太初极少任性,对待太熙这个弟弟也十分疼爱。
七岁的时候,太熙被立为太子。
十六岁的时候,太熙登基。
在皇后的人选上,朱胜文给了他完全的自主权,他告诉太熙:“一个帝王能够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当皇后,是最幸福的事。”
太熙问:“父皇立母后为后,幸福吗?”
往事历历在目,朱胜文不再年轻的脸上俱是慈祥的面容,深有感触,“很幸福,但是在得到幸福之前,父皇和你母后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与悲怆。”
太熙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朱胜文。
新帝大婚,主张朝政。之后太上皇与太后便隐匿与皇宫,于此同时,离开的还有太初。
他们给太初最大的自由,任意而为任何事。
在多年以后,他们也给了自己最大的自由。
生在宫廷,长在宫廷,爱在宫廷,最后,终于离开。
不过是所一对平凡的老夫老妻。
却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来得更令人满足了。
偶尔,?婉会发着呆,她总觉得自己前半生经历地太多,仿佛后半辈子都在享福似的。
每当此时,朱胜文总会敲她的脑袋:“你就知足吧,难不成你还想重新经历一场?”
?婉眨眨眼睛:“如果有你,我不介意。”
朱胜文暴跳如雷:“朕介意!你可知为了感化你那冰山似的心,朕费了多少心力么?”
“后悔了?”
“朕从来不后悔任何人任何事。”
“那不就结了?”
(全书完)
第一百七十章 大结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