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夫妇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洛杰布夫妇、倾羽的三个哥哥也陆续冲了过来。
倾羽往日里疾病发作,半夜醒来有贝拉在,一睁眼就看见最亲的姐姐,是最大的安慰。她惊慌地颤抖一段时间,只要窝在贝拉怀中,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但是这次,她睁开眼后看见的是漫无边际的黑夜。
当凌冽冲过来将灯打开,她吓得小脸苍白,宛若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倾羽!”
凌冽三两步跳上床去,捞过女儿的小身子紧紧搂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呜呜……呜哇……姐姐……我要姐姐,救命啊!”
倾羽像疯了一样,拼了命地大喊着,非要见贝拉不可。而且凌冽越跟她说话,周围关怀的人越多,她就越害怕,越要往被窝里钻,一边钻,一边哭叫,整个人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啊……姐姐,我要姐姐!你们不要碰我!救命,救命啊!救命,姐姐救我!”
她好像谁都不认得了,只要贝拉。
慕天星等人急得不得了,洛杰布冷着脸冲出长廊,大吼了一句:“卓然,你把贝拉接过来,快点!”
倾容跟倾蓝也吓到了,妹妹发疯的样子太可怕了,他们想要上前帮忙,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看着妹妹这般,一个个都很心疼。
倪夕月跟慕天星泪如雨下,一个个努力跟倾羽说话,劝着她、安慰她,可是她谁也不理。
凌冽赶紧掏出手机道:“父皇给贝拉姐姐打电话,怎么样?”
“啊,走开!姐姐救命,姐姐救我!”她始终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不去管别人在说什么。
凌冽几乎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要努力摇醒正在做噩梦的女儿,想要彻底敲碎她封闭的世界,让她看见周围亲人们关爱的目光,可是她就像躲进了龟壳里,全然不管他们。
倾慕红着眼眶,想起上次倾羽发作时候的情况,他伸手将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推了出去。
“你们出去,出去,不要看她,不许跟她说话,都出去。”
倾慕把倾容、倾蓝,还有洛杰布夫妇全部往外推,倾容着急,不肯出去,他就道:“你们没发现人越多她越害怕吗?不要跟她讲话,让她一个人,她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倾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出了屋子。
倾蓝又去拉凌冽:“父皇,我们都出去,让母后一个人留在这里。”
凌冽看着女儿疯了一样的模样,心都痛死了,怎么可能挪得开步子?
倾慕又道:“我们两个都要出去,我们是男人,她害怕男人。父皇抱着她的时候,她喊的是救命。”
凌冽慌了一下,瞬间撒了手,红着眼眶退到一边。
他想了想,对着慕天星道:“你就说你是她姐姐。”
房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慕天星跟倾羽了。慕天星无奈地看着女儿,看着她扎进了被窝里,好像要将自己闷死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同时,还在里面哭喊着:“姐姐救我,我要姐姐。”
慕天星难过极了:她到底错过了什么?那不仅仅是女儿的童年,更是一个孩子完整的身心健康发展的过程,她也错过了。
“呜呜……宝贝,我是姐姐,我……宝贝,倾羽,我是贝拉,我是姐姐。”慕天星一遍遍唤着,听着凌冽的话,假装自己是贝拉。
她企图让女儿的情绪平复下来,可是倾羽听见她的话,哭得更加绝望了。
“呜呜……你不是姐姐,姐姐从来不会说她叫什么名字。我跟姐姐没有名字,呜呜……救命!姐姐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姐姐不要我了,呜呜……”
慕天星没办法了,她听着里面倾羽的气息越来越弱,不顾一切上前扯开了被子。
倾羽一看有光照射进来,吓得惊慌失措。
慕天星扑上去将她死死抱住。
倾羽发了狠,张口咬在慕天星的手臂上,毫不留情。
门外,自洛杰布吼了卓然之后,卓然一边发动汽车朝着沈家开去,一边给沈帝辰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
于是,当卓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沈家的时候,贝拉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沈帝辰陪着贝拉一起上了车,回宫的路上,卓然的电话被洛杰布像催命一样打个不停。
车子在月牙湾门口停下了,贝拉迫不及待地冲下了车。
她一口气跑到楼上,看着凌冽等人全部焦急地站在倾羽的房门口,赶紧喘着气扑过去。
没时间打招呼,她拧开房门,看着里面的画面,捂住了嘴巴。
皇后的手臂上有鲜血滴落在床单上。
贝拉忽然捏紧了一双拳头,躬起了身子,冲着床边大吼了一句:“妹妹!”
一吼之后,万籁俱寂……
倾羽整个人像回了魂一样,迷茫地抬起脑袋,松了口,循着声源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贝拉的脸。
“姐姐。”她轻声喊了一句,小脸几乎被泪痕切割得支离破碎。
贝拉一下子扑过去将她抱住。
她乖巧地窝在贝拉的怀中,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只幼崽贪念母亲的怀抱。
慕天星看着女儿彻底安静下来,心里又酸又痛。
她的身子忽然一轻,凌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门外而去。
她手臂上的伤,所有人都看见了。
凌冽面色凝重,当即道:“叫药医过来。”
倾羽在贝拉的怀中很安静地颤抖着。
一室光华静静地洒落在这对姐妹身上,贝拉始终跪坐在床上,没有换过姿势。她在承受倾羽身体重量的同时,还在柔声安抚:“妹妹不怕,姐姐在,姐姐在,姐姐在。”
众人安静地站在房门口,看着床上的那个少女,年纪虽小,却浑身散发着圣洁的母性光辉。
洛杰布冷脸看着,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对莫邪国那么心软。他若不顾一切炸了莫邪皇陵所在的山脉,让汹涌的海水将莫邪彻底淹没,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耶律楚闻了。
他的小孙女到底遭了多少罪,才被刺激成这副模样?
而贝拉赶来后,瞬间就能将倾羽的情绪控制住,这更加说明了贝拉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是有经验的。经验何来?不就是从倾羽的身上得来的吗?
等到倾羽终于在贝拉的怀中睡着了,贝拉这才托起她的小身子,想要将她放回被窝里。
无奈的是,她跪坐得太久,腿全部麻了。她扭过头,楚楚可怜地看着门口,只那一眼,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贝拉却笑了笑,让他们安心的同时,小声道:“她睡着了,我……我脚麻了。”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
倾慕跟洛杰布当即上前帮忙,沈帝辰也进去了,余下的人都在凌冽的书房里,因为慕天星被咬伤了,正在处理伤口。
洛杰布将倾羽从贝拉怀中抱了出来,沈帝辰直接将女儿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一边的小沙发上:“你休息一下,血液循环一会儿就好了。”
贝拉点点头,看着洛杰布将倾羽身上的被子盖好了,又道:“给她洗把脸。”
话音刚落,倾慕已经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从洗手间出来了,体贴得不行。洛杰布接过毛巾,亲自帮着小孙女擦了擦脸。
事情总算过去了,又远远没有过去。
贝拉看着大家凝重的面色,小声道:“她不会有事的,只是她醒来之后不会记得这件事情,你们千万不要提起啊。”
众人:……
贝拉又道:“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她,她会一觉睡到天亮的。”
众人:……
贝拉的脚还是麻的,所以出去的时候,还是沈帝辰将她公主抱着。众人一起来到了凌冽的书房,倪夕月跟倾容、倾蓝也在。
慕天星的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上面缠着白白的纱布。
见他们进来,凌冽等人忙问:“倾羽怎么样了?”
倾慕道:“她睡着了。”
倾慕又问:“母后的伤要紧吗?”
药医面色如常道:“好好养护,应该不会留疤,但每天要坚持换药。”
那口子咬得真深,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是亲生女儿咬的。
而凌冽很能理解慕天星现在的感受,就如同当初倾容戒毒的时候咬他一样。
做父母的,宁可自己身上痛一点,只要能够减轻孩子们的痛楚。这道理,同样适用在洛杰布身上。
洛杰布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贝拉,道:“贝拉啊,倾羽她……”他欲言又止。
皇室公主半夜被吓醒,见了男人就喊救命,他不愿意用成人的眼光来想什么,却又担心现在不想,万一有天被外人爆料出皇室丑闻,那可就不是轻易能够解决的了。
贝拉的面上染上苍白。
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一道清幽的少年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回答了:“倾羽刚回来的时候,夜里发作过一次,那时候贝拉跟我说过,她们小时候被人欺负,倾羽为了自保,一刀捅了一个男人,然后她们跑了,又被人贩子卖到了云之南。在倾羽捅了人之后,这种病就会发作,她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后来死了没有。”
什么养父偷看贝拉洗澡,企图强暴她,倾羽为救贝拉疑似杀人,这样的字眼,倾慕都避免了。他轻描淡写,大概的意思表达出来就行了。而且,他顾及了贝拉的颜面,没有说得太明显。
凌冽夫妇却是知道的,因为翌日一早倾慕跟他们说过。
洛杰布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药医:“倾羽晚上发作,白天醒来之后自己全部不记得了,这样的症状是精神病了吧?”
大家因为“精神病”三个字都怔在了原地,一颗心七上八下,满满的心疼。
也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心里能完全充满阳光吗?肯定还是有些不健全的地方,需要家人今后去呵护的。
药医点点头:“还有心病。”
洛杰布又道:“你会治吗?”
药医坦言:“有些心病,心理医生也未必能治,关键还是要弄清楚那个男人死没死吧?而且小公主潜意识里希不希望他死,也是关键吧?”
“对的。”贝拉忽然道,“我看她每隔几天就要发作一次,很心疼。我想着白天里找一个机会悄悄透露一下那个男人死了的消息,又怕她心里希望那个男人没死,万一我说反了,她的病情也许会更严重。”
药医轻叹了一声,道:“用安神护神的方子,配合家人的关爱,还有长时间安稳的环境以及踏实的安全感,适当让她接触或者知道一些有过阴影的少女重新走出来且生活得很好的例子,让她看见希望。心病自然是心药来医的。”
洛杰布当即道:“我们自然会将她护在手心里,温暖她、爱护她,你赶紧开那个安神护神的方子。”
药医点头:“是。”
眼下,好像也没什么事情了,贝拉的腿也不麻了。她站起身,看着大家,礼貌地说着:“既然倾羽已经休息了,那么我也回家了。大家都不要太担心了,早点休息。晚安。”说完,她挽着沈帝辰的胳膊华丽转身了。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在这一瞬间,倾慕的手直接朝着她的方向伸了过去,好像她就是他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云彩。
“别走。”
贝拉的身影一顿。
少年的声音轻盈得好似梦境,贝拉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他:“三殿下,晚安。”
挽着父亲的胳膊,她大步朝前走去。
倾慕顿在半空中的手,曾经为她做串珠项链,射飞刀杀人,不论怎样都做得有模有样,而偏偏在挽留她的时候,却显得如此无力。
罢了,一早就说好的,让她知道他心里有她,让她安心,让他难受。
夜风起,月牙湖面波光粼粼,宛若少男少女的心,即使没有掀起惊涛骇浪,也还是无法平静。
深蓝色的苍穹下,卓然将车直接开到门口,等待沈帝辰父女上车。
出于礼貌,凌冽夫妇下去送他们,人家怎么说也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半夜赶来的。
倾慕站在二楼的扶栏边,一脸痴苦地看着他们踏着象牙白色的阶梯缓缓下行。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就这样放着贝拉离开,也许真的会让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帝辰的家族也是十分显赫的,贝拉回家,沈家内戚自然要走动一番。贝拉长得这么漂亮,风声一传出去,只怕上门求亲者很快会络绎不绝。
在首都这样的地方,天子脚下,满城都是优秀的青年才俊。
也就在电光石火间,倾慕忽然朝着自己的房间大步跑了过去,他打开窗户,对着楼下的卓然大喊了一声:“等我一下!”
于是,凌冽夫妇将沈帝辰父女送出门后,沈帝辰父女已然上车了,卓然却等待在原地。
月色下,价值千万的豪车在暗夜的光影中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一道身影快速冲了过来,脚下带风,风风火火的。
贝拉的眼睛透过深色的玻璃窗朝外看去,就看见某个少年瞬间冲到了车边,拉开了车门。
倾慕在喘气。他刚才跑得太急了,以至于肩膀有些疼。他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可怜,盯着车里的贝拉,小声道:“你往里面坐一点。”
贝拉:……
沈帝辰抚了抚额,却还是没有表态。
因为刚才倾慕冲过来的时候,贝拉的眼睛始终隔着玻璃望着倾慕,他都看见了。
女儿的感情世界,还得女儿自己做主。
洛杰布夫妇站在二楼的小偏厅窗口旁朝着下面看,觉得倾慕追心上人真是挺拼命的,颇有洛家男儿的风范。但是他们也担心,毕竟倾慕身上还有伤。
凌冽夫妇送沈帝辰父女下来,因为车子还没走,所以他们也没有离开。没想到儿子冲下来,拉开车门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作为父母都跟着愣了一下。
往里面坐一点是什么意思?
贝拉的思绪在风中凌乱:他要跟她走吗?回沈家去吗?
“三殿下,您还能再夸张一点吗?”
“能。”倾慕脱口而出。
众人又是一愣,还没预料到他会做出什么的时候,他忽然盯着贝拉的眼睛,万分认真道:“养我。”
贝拉:……
她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许多事,可是那日在他房里,他说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要把他带回家养。
虽然不记得,少了那份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听见这两个字从少年的口中溢出,贝拉还是满满的感动。
倾慕手里还拿着一个背包,里面是他的手机、充电器、电脑,还有临时往里面塞的两套换洗衣服。
他很认真地重复:“养我。”所以,她可不可以带他一起走?
“你不愿意留下来,我想见你见不到,每天难熬,就盼着你能给我回一两条短信,哪怕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也好。我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打,怕你离我更远。我越追你越跑,我不追你又伤心难过,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好吧,我现在认输了,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就这样端着,我就一直追着你好了。你不能连我追上门的权利都剥夺了吧?”倾慕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的时候,好像还带着淡淡的沙哑。贝拉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哭了,她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眼睛,他却逆着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从他身上投下来的暗影,几乎要将她的躯体吞噬。
他话语中流露出的情感,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吞噬。
贝拉忽然别开眼睛,整个人好像睡蒙了一样,都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思绪打结,理智全无。
倾慕忽然将她的车门一关。她猛然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种紧张的感觉,不亚于刚才在凌冽书房里,她转身离去时他情不自禁对着她伸出手所表现出来的。
而倾慕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他说过会让她安心。
少年高大的身影绕过半个车身来到了副驾驶座旁的车门边,将车门拉开。
贝拉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了,她紧紧抿着唇,不敢张口。
沈帝辰能感觉到贝拉的紧张,也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应该是相爱的。
在倾慕坐上来之前,他直接打开自己旁边的车门,下去,对着不远处的凌冽夫妇温润一笑:“三殿下对贝拉一往情深,我铭感五内,但是殿下就这样跟着去沈家似乎不妥。不是我沈某人不愿意招待,而是贝拉住在宫里,有陪伴小公主的名义,而三殿下住进沈家,又以什么名义呢?”
他沈帝辰的女儿又不是没名没姓,倾慕一旦住进去,少女的清誉就等于不复存在了。而现在倾慕跟贝拉还没有任何名分,作为一个少女的父亲、监护人,他必须为自己的女儿负责。
凌冽点点头,深深明白其中的含义。他盯着站在车门前一脸抗拒的倾慕,安抚性地笑了笑:“你这样去,真的不合适。”
倾慕捏紧了拳头,急得就要跳脚了。
慕天星也轻叹了一声:“你未成年,我们是你的监护人,对你的行为有约束的责任。你现在需要上楼睡觉。”
月色下,少年痴苦地凝视着载着心爱女孩的车越行越远,远到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夜风吹散了思绪,却无法阻止思念疯狂地滋长。
倾慕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回屋的时候与凌冽夫妇擦肩而过,却一言不发。
楼上的洛杰布夫妇看得心里难受,听着刚才倾慕跟贝拉说的那些情话,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他们也曾痴苦地为爱挣扎。
凌冽夫妇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也是心疼的。
等到他们跟在儿子身后上楼的时候,就听见洛杰布激动地凑上来,不断地安抚倾慕,道:“这个沈帝辰真是太过分了,居然不让我们倾慕过去住。我们不理他,你在家里把身子养得好好的,回头
第八章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