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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缠着朕来瞧瞧!”
      那女子躬身给皇后施礼:“妾身方天河拜见皇后殿下!”
      弄玉听到叫“方天河”的女子的声音又是吃了一惊,她的声音并没有弄玉想象中的轻柔温婉或者千娇百媚,反而像是初春刚刚融化的雪水,清凉刺骨。
      弄玉忍不住抬头,想看这个女子是什么模样,能有这样冰冷的声音。
      她再次偷偷抬起头,见皇帝身旁站着一个女子,她眉眼平常,并无动人之色,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疏离,乍看之下,还以为她是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连她周围的温度仿佛都比别处的要冷一些。
      弄玉忍不住再看向卫皇后,她比皇帝小几岁,如今也该到五十了,比起一般五十岁的妇人,她看上去要年轻许多,可眼角也是隐隐可见细纹。
      卫皇后眉眼温婉,年轻时必定是个柔和似水的女子,可即便如此,这样的女子不管多么隐忍温和,到底输给了时光,被一个年轻的女子比下去了。
      众人见皇帝落座,也各自归座。
      皇帝问道:“和亲人选挑的怎么样了?”
      卫皇后答道:“妾倒是选了几个,只是还得细看看。”
      皇帝看向在座的众人,说道:“尔等奉旨和亲,代表的便是大汉,自然要好好选选。”
      众人急忙起身应道:“诺!”
      方天河此时却开口了,她指着细君道:“你是哪位?”
      不等细君回答,立即有宦者上来回答:“这位是江都翁主。”
      此时细君也站起身来,再次行礼道:“臣女细君拜见陛下、贵人。”
      皇帝眉头一皱:“江都王之女?”
      细君应道:“诺。”
      江都王行为乖戾荒淫,在父丧期间与父亲的姬妾们私通,皇帝对他十分厌恶。
      方天河又道:“她穿得倒是很有趣。”
      她话音刚落,就有翁主窃窃取笑,其中有胆子大的,更是直言说:“回禀贵人,江都翁主从小便寄住在鲁王府,鲁王向来吝啬,只怕这块料子还是江都翁主求来的呢!”
      方天河连看都没看那个向她献媚的翁主,反而看向皇帝:“她怎么会住在鲁王府呢?”
      皇帝看着方天河,口气宠溺:“鲁王和老江都王,也就是这位江都翁主的爷爷,同出一母,都是景皇帝的儿子。按辈分算起来,鲁王还是江都翁主的叔祖父。”
      方天河取笑道:“那你也是她的叔祖父了?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孙女。”
      众人听她对皇帝说话,如此不羁,都是一惊,暗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如此无礼?
      皇帝不以为意地说道:“别说像她这个年纪唤朕‘祖父,就是像朕一般年纪的,也有人唤朕‘祖父呢!”
      方天河拾起摆在几案上的象牙团扇将脸一遮,道:“你也不羞,我倒替你害臊!”
      皇帝被她的小女儿情态引得哈哈大笑,吩咐道:“方婕妤赐江都翁主锦缎百匹,赤金一百。”
      立即有宦者应诺。
      方天河将扇子一摔:“又拿着我的东西送人,明儿个看我怎么闹你!”
      皇帝笑道:“随你怎么闹,明儿个我也给你增三万户食邑,随便你怎么赏人,你看可好?”
      众人一听皇帝这话,人人惊得瞠目结舌,面儿上居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按例,一般在战场上立功的侯爵,也不过才封几千户食邑,就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卫长公主也不过才三万户的食邑,没想到皇帝一开口就赏赐这女子三万户,偏偏皇帝的口气随意,就像是送给她一朵芍药花一样。
      弄玉瞧瞧打量卫皇后,见她原本温和的面容此时也微微变色。
      那女子却冷哼道:“谁稀罕你的食邑?我不要!”
      人人暗道,这女子恃宠而骄太过,连皇帝的赏赐都敢驳回,可皇帝却并不气恼,反而任由她胡闹。这到底是为何?
      卫皇后道:“这位江都翁主虽然家中贫寒,今日虽穿绨袍赴宴,却是个极有气节的女孩儿。适才妾召见,见她可怜,也是赏赐锦缎百匹,却被她回绝了。”
      方天河冷笑道:“她虽然驳回了皇后的赏赐,却未必敢驳回我的。我赏赐江都翁主锦缎三百匹,赤金五百!”
      细君刚要开口,却被弄玉按住了手,弄玉低声道:“你现在开口,是要得罪皇后,还是皇帝?你没瞧见,这是她跟皇后赌气,处处找机会压制皇后吗?”
      细君一想,确实如此:她如果接受这赏赐,那她之前已经推掉了皇后的赏赐,势必会得罪皇后;她明知道这赏赐是方婕妤在给皇后难堪,如果推辞了这赏赐,那自然是当众给了方婕妤和皇帝难堪,要也不好,不要也不好,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弄玉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之前跟你讲过,这件衣服可高贵华丽,也可朴素无华,全凭衣者的心意。原本我以为你朝见皇后,默默无闻就好,谁知道还是得用上高调的一面了。”
      说着她便拉过细君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细君重新起身道:“臣女先谢过陛下、贵人赏赐。今日臣女虽然只穿了一件绨袍前来赴会,并不是因为家境清寒置办不起锦衣,而是因为臣女觉得唯有这袭绨袍最能表达臣女心意。”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你倒是说说。”
      细君应道:“诺。”
      转而又向皇后说道:“恳请殿下在殿中燃起灯火,并安置十数枚铜镜。”
      卫皇后按照她的要求做了,细君又道:“臣女今日献舞一支,感谢陛下、殿下并贵人的照拂。”
      说完细君便脱去原本罩在身上的素纱蝉衣,走到大殿中央,灯火照在她身上,有人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
      只见细君身上刹那间绽放出无数朵红艳艳的石榴花,映着灯火,反射到铜镜上,越发显得灼灼耀眼,满室红光,那隐隐流转的光华把整个大厅上的几百上千朵芍药花的光彩都夺去了。
      原来弄玉在做这件衣服的时候,绣花的红丝线是用特殊的染料浸泡过的,如果衣服的料子用丝绸做成,丝绸原本就有淡淡的光华,反而显不出红丝的光泽,是以选用了绨来裁衣料。
      平日穿时,外面罩一层素纱蝉衣与一般的深衣并无区别,如今灯火一照,绣在衣服上的榴花反射灯光,光芒四射,华美得令人惊叹。
      一时舞毕,方天河面儿上还是冷冷的:“把灯火都撤了吧,晃得我眼花。”
      细君再次跪下说:“这绨袍,臣女九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亲自染色,亲自缝制,做成这件衣衫总计花费不足一万钱,并不奢靡。绣花的花样选取石榴花花样是寓意大汉与西域能顺利和亲。倘若陛下选定臣女前去西域和亲,臣女必定义不容辞!”
      皇帝眼中露出赞许:“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卫皇后也说:“细君心细乖巧,确实招人喜欢。”
      方天河冷笑道:“原来倒不是因为家里穷困,买不起锦衣!你这一身衣裳虽然没花多少钱,但它的价值只怕不知道比一件普通的锦衣贵多少倍吧?”
      细君不说话,只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她知道,如今做不到左右逢源了,如果必须得罪一个人,那个人必定不能是决定她命运的皇帝或者皇后。
      方天河也明白这个道理,反倒收敛了怒气,重复着皇帝的话:“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就像是在嘴里嚼碎了才吐出来的。
      细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锦衣[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