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韩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听什么我来说给你听。刚才你说到好看,要找几句话来形容是吧?我倒恰好想起一首诗来,我念给你听。”
说完他便朗声念道:“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弄玉听他念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加上他的嗓音又清越可听,只觉得全身舒畅,忍不住闭起眼睛来,一半享受,一半默默记诵。
等韩城念完,她兀自回味了片刻,才问韩城:“这首诗是说什么的?”
韩城口气却变得严肃地吓人:“怎么伤得这么严重?青了这么大一块!”
弄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全神贯注听他念诗,没想到他念诗只是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实际上,早就轻手褪了她的外衣,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肩头。
弄玉又气又羞,慌手慌脚地乱推韩城,要他放手。
韩城一手制住她想要逃开的身子,呵斥道:“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这些人下手也太重了!”
弄玉窘迫不已,一双手紧紧揪住韩城的衣襟,因为紧张太过,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那模样就像是迎着寒风瑟瑟而立的花朵。
韩城从身上拿出一盒治伤的药膏,抬头看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怜惜起来,收敛了调侃嬉笑的神色,专心致志地替她涂起伤药来。
弄玉见韩城眉头紧皱,目光专注,生怕再弄疼了她,他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她大为感动,一手托着火辣辣的脸颊,另一只手稍微掀起车窗上竹帘的一角,看起落日时分的风景来。
韩城涂完药,帮她把衣衫整理好,见她看向窗外,也凑了上来,把头搁在她另一侧肩膀上,干脆把窗帘掀起了大半,问:“看什么呢?一起看。”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弄玉的耳畔,暖暖的,痒痒的,弄玉靠在他怀里,就像卧在云里,晕晕乎乎,像是饮醉了酒一样全身无力,握着竹帘的手一松,垂到了浅绿色的裙子上。
韩城也松开了手,被拉起来的竹帘“啪!”的一声打在车窗上,随着摇摇晃晃的车子,来回晃动起来,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响声。
车中两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坐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也许是过了许久之后,也是不过才短短一瞬,车厢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弄玉……”那声音缠绵、轻柔、深情,又带着一丝蛊惑。
“嗯?”
“想我吗?”那声音越发缠绵,越发蛊惑。
弄玉的大脑一片空白,朦朦胧胧,脑海中只有那个蛊惑的声音,她所有的矜持、害羞全都因为那声音消失殆尽,她顺从着自己的本意,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百回千转的相思:“想……”
“有多想?”那声音继续耐心地循循善诱。
“每一天都想,一没有人在我跟前的时候就想,一看到别人持刀佩剑,引弓射箭就想……”
韩城低声笑起来,愉悦的声音在他的胸腔中震动,他靠得更近了:“我……”
他话尚未说完,车子忽然停住了,两人都是一愣,弄玉这才惊觉,两人靠得如此之近,急忙推开他。
韩城好笑地看着她,任由她远远地坐下。
此时车外有个恭谨的声音响起:“韩校尉,行宫到了,今晚方婕妤就在这里歇下,明早继续赶路。”
韩城知道按照惯例,此时他要先带人去行宫布防,转身对弄玉说:“我要带人先去行宫内安防巡视,等晚间再来找你说话。”
弄玉答应了,韩城跳下车去,早有人牵过他的马,他上马带领一队人先去云阳附近的行宫安置。
弄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四合的黄昏中,怅然若失。
昨天那个天真童趣的小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郭姊姊,这是婕妤贵人赏你的瓜,拿泉水湃过的,凉凉的,甜甜的,正适合这时候吃呢。”
说着揭起食盒,盒内黑底描红的漆盒中放着几叶新切开的甜瓜,喷香诱人,弄玉忍不住赞叹道:“这瓜好香!”
小宫女笑道:“正是呢,这瓜起先是一个广陵人家里种的,他家就住在长安城东门外,因为这瓜香甜可口,大家都爱吃,就给这瓜取名‘东陵瓜,如今已涨到一百钱一个呢,不是富贵人家谁舍得吃!”
弄玉曾听家中的侍女说起过,如今他们家里在庖厨帮工的厨娘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三百钱,没想到一个瓜能顶得上一个厨娘十天的工钱了,寻常人家果然是吃不起。
弄玉捻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汁多味美,满口留香,又凉丝丝,甜滋滋,脆生生的,不像别的瓜那么糠。她见小宫女站在她面前,就顺手也递给她一块:“果然好吃,你也尝尝。”
谁知道小宫女却笑着推开了:“姊姊,你留着自己吃吧,婕妤也赏了我呢。婕妤说,大伙儿今天顶着这么毒的日头赶了一天路,必定又热又渴又饿,刚才一人赏了一个。”
弄玉心中一动,她一直觉得方天河对人冰冷疏离,没想到她能如此体贴周到。他们这次随行的人员有近两百人,一人一瓜,去掉在路上坏掉的,这次出来她准备的瓜只怕得用好几辆车来装吧?
倘若那些随从在出发时就知道受尽皇帝宠爱的方婕妤,高高在上的方婕妤在路上为他们准备了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吃得起的‘东陵瓜,怎么能不对她忠心耿耿,舍命相护?
弄玉装作不经意地闲谈,从小宫女的名姓家乡,问到她在方天河的披香殿当值,继续套那小宫女的话,那小宫女天真烂漫,只要是她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弄玉。
弄玉发现从小宫女口中,方天河虽然冷淡,但绝对不是那个步步紧逼,用细君和李陵威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女子。
她有些恍惚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方天河呢?还是说方天河对宫人好也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只是因为手段太高明,做得滴水不漏,才让大家察觉不出来?
她正在思索,忽然在夜色中隐隐看见一片灯火通明,她知道这是已经抵达云阳的离宫了,一想到韩城在这里等她,她心口一暖,所有的疑虑全都抛在了脑后。
刚才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如今,她竟然兴奋地期待起晚上的会面来。
治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