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韩城叹息道:“听弄玉说过,细君是个好姑娘。”
赵无伤道:“就算细君嫁到匈奴,娶她的人也轮不到我。倒不如让她在大汉安稳过完一生,只是我没想到,那个禽兽竟然……”说到最后,他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想要将左贤王撕碎。
三个人都沉默了。
赵无伤沉默了片刻,又说:“我该回去了,要是他们寻不见我会起疑心的。”
郭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
赵无伤笑道:“不用道谢。反正你们总觉得匈奴人没有一个是好人,我便是说一些敬重你们游侠的话,你们也只当我是别有所图。咱们就此别过吧。”
韩城道:“你刚才在那么多大汉的卫兵面前喊话,就算他们看不到你的脸,也能听出你的声音来。”
赵无伤笑道:“匈奴的使者自然只会讲匈奴话。便是我讲汉话,那也是在皇帝面前,这些人不会听到。”
韩城又说道:“可上官桀是皇帝的侍郎。”
赵无伤道:“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大不了不再开口说话。”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郭羽想要拉着他,可又不知道拉住了他该说些什么好,只好站在原地踌躇。
赵无伤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叫道:“韩兄、郭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韩城和郭羽没想到赵无伤会叫他们,立即回答道:“请说。”
赵无伤无奈地笑道:“我穿着这身满是血污衣裳回去必然会让他们疑心,你们谁那里有干净衣衫,能否借我避避?”
他明明是韩城战场上的死敌,可今晚韩城居然对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同时韩城心里也清楚,这种惺惺相惜绝不是因为赵无伤救了他。赵无伤身上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身上的这种舍生忘死的豪气,简直跟郭羽的侠义不相上下。
如今听见他说要易衣,当即慨然应允道:“我有,你们在这里稍等!”
说着便去藏衣服的小巷里去寻找自己的衣服。
等他拿衣裳回来,郭羽早把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撕下来给赵无伤包扎好了伤口。
韩城把自己的衣裳递给他。
赵无伤的右臂受了伤,抬举费力,郭羽干脆替他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来,又帮着他换上韩城的。
赵无伤笑道:“咱们这一脱一换,倒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韩城正低着头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见他说这话,顺口接道:“可不是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郭羽笑道:“嗯,这诗现在读起来,倒挺应景,就跟写的是我们一样!”
说着他也便往下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停,停,停……”赵无伤打断他,笑道,“这首诗写的是士兵们同仇敌忾,慷慨杀敌的场景,咱们可是敌人,哪里能用这种诗来应景?况且我听闻,这首诗还是韩城他们军中的军歌,你现在拿来说我们就不怕他恼了?”
韩城嫌弃道:“可不就恼了吗!还与子同泽,这‘泽可是咱们贴身穿的内衣,谁愿意跟他换着穿!没得恶心死人!”
赵无伤反驳道:“跟我同泽你恶心,那你跟你那些军中的士卒们同泽就不恶心了?还用这种歌当成军歌,我听着都觉得胃反酸!”
三个人说着说着便都大笑起来。
过去的恩怨情仇已不可追,未来的新仇旧恨尚未到来,就这一刻,劫后余生的他们竟然觉得说不出的欢喜快乐。
韩城感慨道:“听赵兄的口音,可不像匈奴人,倒像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倘若能与赵兄并肩杀敌,定是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
赵无伤笑道:“世人都有些许身不由己。倘若事事顺意,那也不能算是人生了。希望永生永世,都不会与韩兄在战场相见。”
他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韩城一时间倒有些动容,平日里理智冷静的人,面对自己战场上厮杀的仇敌,竟然有些感伤起来:“不如赵兄归顺我大汉……”
“韩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赵无伤截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只是我的家眷都在匈奴,我自幼长在匈奴,匈奴对于我,就像大汉之于韩兄,赵无伤说什么都不会卖国求荣的!”
韩城打了个寒颤,他今晚是怎么了?就因为赵无伤救了他,他竟然想跟赵无伤当朋友吗?别忘了,他可是自己最痛恨的匈奴人!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禽兽!他怎么能因为一个赵无伤就动摇了呢?他的父亲和无数无辜百姓都死在匈奴人之手,他们是仇人!
郭羽的关注点却又在另一个地方:“家眷?赵兄弟已经成婚了吗?”
赵无伤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颜色:“只是定了婚约,还未成婚。她年纪尚小,等过上几年再说也不迟。”
“那细君?”
“细君的大仇已报,我们注定没有缘分。她是个好姑娘,希望郭兄能善待她。”
郭羽颔首:“我会的。”
赵无伤又看了看郭羽和韩城一眼,交手告别道:“郭兄、韩兄,后会有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羽叹道:“可惜了。”
韩城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惜什么?”
郭羽摇着头说:“可惜我看不到来日你们战场相见的情形。倘若真遇上了,你会杀他吗?”
韩城道:“自然会。”
郭羽只是不信:“你不会杀他的。今日他于你有救命之恩,惺惺相惜,你舍不得!”
韩城怒道:“敌人就是敌人,哪里有什么惺惺相惜?就算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少说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话!”
郭羽见韩城恼了,也就不再逗他,加快脚步往雍里的宅院中去,心中忍不住盘算起如何才能见到细君了。
与子易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