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皇帝,合欢殿的人也到了,说是李夫人已经醒了。
弄玉告别了方天河奔合欢殿而来,刚出披香殿,就有两个合欢殿里的宫人在等她了,两人都冻得呵气跺脚,看见她,急忙迎上来,笑道:“郭女官,夫人在找你呢。”
弄玉问道:“夫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两人都点点头:“夫人今儿吃了药,气色好多了,还让乳母和保阿把小皇子抱过来逗弄了许久。派了好几拨人来打听女官回来没有,婢子们都在这里守了大半天了!”
弄玉笑道:“害你们受冷了。”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合欢殿中来。
一个小黄门只管急匆匆赶路,似乎没有看到她,一下撞到了她身上。
弄玉还没有说话,两个宫人先恼了,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赶着去投胎吗?往哪里混撞?冲撞了贵人,看不揭了你的皮!”
小黄门跪在地下浑身乱战,只管叩头:“小奴该死,小奴该死!”
那两个宫人只管乱骂,弄玉听不下去了,制止道:“我看他也是无心的。你们不要苛责他了,再迟夫人该着急了,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这才停了口,跟弄玉一起回到了合欢殿。
小皇子已经被抱走了,李夫人正倚靠在床上看人收拾小皇子的衣物。
李夫人见她进来,面若梨花,微微带了一点笑意,招呼她到床前去。
弄玉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便屏退众人,自己上前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谁知道李夫人把帕子递给她之后,并没有抽手,反而握住了弄玉的手。
她的手柔若无骨,软绵绵的摸上去很是舒服,弄玉急忙往回抽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夫人?”
李夫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恰似两颗晶晶亮的药丸,哪里有一点儿病重的样子,弄玉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李夫人这是回光返照吗?
她握紧了弄玉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虽然你是方天河派来的,但你跟她并不齐心,而她也不真正信任你。”
弄玉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微笑着反驳道:“夫人不必离间我们。”
“弄玉,我有事求你。”李妍又伸手拉住她,恳切地望着她,“我想把?儿寄养到我二哥府上去。你帮帮我。”
弄玉笑着婉拒:“夫人,这不合规矩。就算夫人久病缠身,皇后殿下尚在,自然由她来抚育小皇子,如何能送到外家去抚养?殿下追究下来,小臣难辞其咎。”
“我知道方天河的心思!”李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她是盼着我死了,她好替我抚养?儿。她有了皇子撑腰,就更能任意妄为!我绝对不会任由你们为所欲为,伤害我的?儿!”
弄玉用帕子为她擦着脸,不理会她的怒火,悠悠地说道:“夫人,您如此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到如今反倒糊涂起来了?把小皇子送到李府又能怎样?当年高皇帝临死前还把他最疼爱的儿子如意安排到远离京师的赵国,派自己最信任的大臣辅佐他呢!结果不是一样被吕后鸩杀了吗?”
李夫人听了弄玉这话,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更是由白转青,青得有些骇人,弄玉只好住了口。
李夫人倚靠在床上,眼神有些飘忽,笑得有些凄苦:“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按自己的心意活过。皇帝爱我的容貌,我的兄弟姊妹爱我的恩宠。如今我得罪了皇帝,我的兄弟姊妹便不肯再来亲近我,倘若我这会子死了,也没有一个人会伤心。”
“他们不牵挂我,我也不会再去牵挂他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儿。我知道方天河恨我,可我的?儿是无辜的。方天河没有孩子,她想跟皇后争宠,膝下必须得有一个孩子。她要是败了,?儿也会受到牵连;就算是她胜了,?儿君临天下,可真正掌权的人还是她!?儿不过是她手里一件趁手的兵刃,她不会善待?儿的……”
说着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弄玉心中感慨:“夫人,您这话说晚了。从方婕妤进宫那天起,你就已经把小皇子牵扯进来了。在这场斗争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夫人不能,小皇子不能,夫人的娘家也不能。倘若小皇子生在寻常人家,我还可以把他带走,可无数人的性命都系在小皇子身上,连我都跟他休戚相依,这个忙,我帮不成。”
打发李夫人重新睡下,弄玉替她掩好锦被,放下帐子,弄玉走出内室。
小皇子刘?正跟乳母等人在大殿上嬉戏,他手上系着银铃,跑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引得自己咯咯直笑,踉踉跄跄在大殿中四处乱跑。
看见弄玉,他忽然伸出手来,奶声奶气地叫道:“抱抱!”
弄玉心中一酸,当初方天河派她来照顾李夫人,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小皇子刘?。
按照宫里的惯例,有子女的后妃薨了,他们的子女多半交给皇后照顾。但也有例外,如果皇子皇女对宫里的某个妃嫔亲近,愿意跟着她生活,那也可以由该嫔妃认在膝下抚养。
方天河天性凉薄,不喜欢孩子,便指派弄玉去替她拉拢小皇子,等李夫人一死,好认养在膝下,如今刘?对她果然生出了依恋之情。
弄玉把他抱了起来,在他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又淘气了是不是?”
刘?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问道:“你去哪里了?昨晚没有你给我讲故事,我睡不着。”
弄玉笑着逗弄他:“我不在,还有乳母呢!”
乳母也笑道:“女官昨儿不在,小皇子好一顿折腾呢!”
弄玉跟他玩了一会儿,吩咐人好生照看他,自己借口去看李夫人的煎药,悄悄走到僻静的地方,这才把刚才那个撞到她身上来的小黄门塞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指粗细的竹哨,弄玉拧开盖子,从里面抽出一块粗糙的衣料,上面只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江都有难,何以消遣?人定寂寂,沧浪池边。”
弄玉倒吸了一口凉气,细君有难?
给她送出这个消息的人是谁?细君还有什么难?
她仔细去看那块衣料,发现那是普通的黄门宦官身上的衣料,未央宫这样的宦官不下三千人,送信的到底是谁?衣料上的这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个刚学写字的孩子写的,也许就是送信的人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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