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转眼已到了四月。
乌孙使者上疏请行,皇帝批准了,封江都翁主刘细君为“江都公主”,和亲乌孙,陪嫁侍从三百人,绢、绵、丝绸、珠宝十车,另选豪门贵家未成婚的少女十名作为陪嫁女官随行,以慰藉公主远嫁的思乡之苦。
皇室采办公主和亲嫁妆的使者络绎不绝。那些逐利而居的商人们听说大汉与乌孙交好,两国贸易自然有利可图,因此纷纷想要跟随使者团去乌孙进行贸易;而乌孙的使者自然也想从大汉采购丝绸、绢帛、美酒等乌孙没有的东西,故而多次进出长安的九市,与大汉商家达成采购意向。
长安城再次沸腾热闹起来。
别的犹可,长安城的豪门贵族一听要挑选自己姑娘做陪嫁女官送到乌孙去,全都着了急,找关系送礼,贿赂挑选少女的女官,以免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当然也存在卖女求荣的人家,女儿给公主陪嫁,自然会有封赏,而女儿早已远嫁,这封赏自然有她的父母亲人代领。
弄玉在卫府中静观其变,自从与朱安世联络上以后,她就把方鉴托付给他,要朱安世带方鉴去洛阳接管郭羽的旧部,以后的路只能靠方鉴自己走了。
而李广利那边,果然因为他的一封请罪奏疏,让皇帝赦免了他的罪过。李季以淫乱宫廷的名义被杀,虽然他早就已经自杀了。他们的兄长李延年也没有逃过责罚,被迫自杀身亡,如今李夫人一族就只剩下二哥李广利一家了。
阿圆被留在了宫里。是李广利贪心太过,想让阿圆顶方天河的缺,因此瞒下了阿圆与李如意的私情,见皇帝对阿圆有些念想,就顺水推舟,把她送给了皇帝。
人心果然是贪婪的。弄玉对此也毫无办法。
弄玉找到了当初方天河安排的那个术士齐大,从他那里所知道的一切,让弄玉对皇帝的恶心和厌恶更多了一重。
皇帝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如何长生不老,因此他把天下有道行的术士都召集起来,让他们上天下海,不惜一切代价,寻求不老之药。为此早已经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说到巫蛊,齐大表示的确有一门秘术,能上天入地,御风而行,可以辟谷。
二十多年前,淮南王刘安手下门客众多,曾经就有人向淮南王进献了这项秘术,据说淮南王根据秘术炼出仙丹,服用之后便飞升成仙了。而散落在地上的丹药被院中的鸡犬吞服,也跟着飞升了,彼时“犬吠于天上,鸡鸣于云中,举国皆见”。如今在淮南地区,还流传着淮南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说。
弄玉听齐大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不禁皱起了眉头,打断了他:“可是我听说淮南王是因为举家谋反,最后被人告发,兵败自杀的。”
齐大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像得道的术士,倒像个行走江湖的骗子:“淮南王到底是生是死,是谋反还是得道成仙,谁也说不清楚。但有句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要是淮南王对于求仙一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民间怎么还能传得有板有眼的?
再说了,官方的记载自然是成王败寇,皇帝想杀淮南王自然得有个像样儿的借口搪塞天下悠悠之口,不然难以服众不是?”
弄玉冷笑道:“那是自然。倘若史官为我们游侠列传,自然会把我们写成违法乱纪、残害百姓的盗贼流寇!后人还只道我们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殊不知,是皇帝为自己滥杀无辜找的借口!”
齐大摇摇头,微笑道:“我看当今这位太史公倒不见得。听闻这位太史公对于历代君主的得失,不虚美,不隐恶,是位极有风骨的人物,当得起一声‘文侠!”
想起过去与司马迁的交往,齐大赞不绝口。
弄玉冷笑道:“这样一位人物,皇帝未必肯容他。”
齐大看着弄玉,一边捋着他那花白的长胡子,眼中忍不住又流露出笑意: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见识,当真了不起!只可惜,这满脸的伤痕……我师傅是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我跟他在山中采药十多年,倒是知道有一味药能彻底祛除你脸上的疤痕,只是找起来费神些,日后等我找来替你把这脸治好!”
弄玉摸着脸上已经愈合的伤疤,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有这伤疤在,才能提醒我身上的血海深仇!”
齐大笑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来你是还没有遇上那个让你想要祛除伤疤的男人。也罢,反正那药草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找到的,我慢慢替你寻着就是。”
弄玉见他唠唠叨叨说了半日,还没有把话说到正题上,忍不住有些气恼:“我让你办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齐大又摸摸自己的胡子,悠悠地开口说道:“你这急躁的性子当真得改一改了。你让我招魂,殊不知招魂这事也得讲究因缘。人死形灭,有些魂魄或者羽化升仙,或者下降幽泉,留在人世间的都是些生前有执念的。实话告诉你,我的修为还不能上天入地,也就只能招招游魂野鬼……”
弄玉有些恼怒地打断他:“说到底,你就是个神棍!”
“哎,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可不是神棍,我是个地地道道的阴阳家。再说了方天河当年找我,可不是让我给她招魂的!”齐大辩解道。
弄玉沉吟不语。
齐大见她执意要自己招魂,不禁也好奇起来了:“你要我招谁的魂?方天河?”
“不,是李夫人!”弄玉紧紧盯着齐大,“我要李夫人的魂魄。你能办到吗?”
齐大故作高深地沉吟道:“真的李夫人魂魄,我未必能招来。”
弄玉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笑道:“只要能来,我管她是真是假!只要皇帝相信她是真的就足够了!”
“那李夫人来了,要对皇帝说什么呢?”齐大又问道。
“什么都不必说,只哭就足够了,哭得越凄婉越好。每次停留的时间也不必太久。”
齐大疑惑道:“就只这样?”
“就只这样。”
齐大搞不懂弄玉到底是什么目的,摇摇头说道:“哎,当年方天河救了我一条命,没想到今日还是要还回去咯!”
弄玉听到他的话,笑道:“道师怎么能怕死呢?羽化飞升不是你们修行之人盼望的终极吗?”
齐大见弄玉嘲讽他,也不以为意,捋着他的胡子,装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走了。
弄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中又变成了一片阴沉沉的墨色。
沈渠见齐大走了,这才从屏风里转出来,顺势跪在了弄玉脚下:“郭姊姊,你让我去。”
弄玉看着跪在她身边的沈渠,没有说话。
沈渠抬起头来,看着弄玉,她的眼中亦是一片冰冷。
自从那夜在诏狱发生了那件惨事之后,以前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沈渠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沈渠跟弄玉一样,心里只有复仇这一件事。
沈渠见弄玉不答应,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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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女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