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伤牵着弄玉出来,径直朝一堆燃烧的火堆走过去。围坐在火堆旁的人看见赵无伤出来,都纷纷站起身来,伍子建几步走到赵无伤身边,欲言又止。
赵无伤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吩咐道:“暂时无事,按照之前咱们商量好的来即可。”
伍子建想了想,又说:“此次甚是凶险,让阿四阿五和阿七跟着你,我只带走阿六和阿兰就行——”
伍子兰从赵无伤一出来,就紧紧盯着他牵着弄玉的那只手上,嘴巴不满地高高撅着,现在听到伍子建要带她走,立即就站起来,嚷道:“我不要跟阿兄走,鸿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说着她就扑上来,扯开了弄玉,一副小女儿情态抱住了赵无伤的手臂。
赵无伤还没有说话,伍子建的脸先沉下来,厉声呵斥道:“阿兰,不准胡闹!”
伍子兰见兄长呵斥她,一脸不情愿地放开赵无伤,还不甘心地看着他,央求道:“鸿哥哥,你瞧瞧我哥哥,你在这里,他都敢大声骂我,你不在就更没有人保护我了,我不想跟哥哥一起。”
赵无伤见她委屈地模样,安抚道:“我这一路上凶险万分,带着你不安全。你还是安安稳稳地跟着伍兄去封地吧。”
赵无伤向来说一不二,如今连他都发话了,伍子兰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接受了,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弄玉,忽然追问道:“我知道你们不带我是怕我拖累你们,可这个女人比我还要弱,你为什么要带她,就不怕她牵连你们吗?”
伍子建盯着弄玉,也是若有所思,试探性地问赵无伤:“这话说的极是,这个女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
赵无伤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她兄长于我有恩。”
提起郭羽,伍子建想到当初在大汉的种种,这才作罢,勉强笑道:“那好,就带她去吧。横竖她都是韩城心尖儿上的人,万一再遇到韩城,也是一面挡箭的盾牌。”
赵无伤又交代了他几句,伍子建都认认真真听着,时时点头称是,赵无伤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完,又补充道:“迟则生变,也不必等明天,今夜你们整装出发吧。”
伍子建答应道:“好!”说着对站在一旁的一个青年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拉住伍子兰,伍子兰还想挣扎,又惧怕兄长,只好委委屈屈忍下了。
三个人不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中。
赵无伤目送他们消失,这才转过头看弄玉:“今夜你依然跟我一起。现在先吃些食物,只怕不久又要一场恶战了。”说着便在火堆旁挑了一块空地坐下来。火堆旁原本站着的几个人此刻却都陆续离开了,赵无伤也没有阻拦,只是对他们点点头。
弄玉还没有从黄昏时与匈奴单于会面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现在看赵无伤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询问道:“赵无伤,我不用死了吗?单于就这么放过我了?”
赵无伤应了一声:“嗯。”
弄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我说过了,他们只要破坏乌孙和大汉的和亲,至于如何处置公主,是杀是擒并不重要。更何况,你还不是公主,对他们来说,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丝毫威胁的汉家女子。再加上我给你求情,他们就把你赏赐给我了。”
弄玉想到这些天以来,两人为了瞒骗那些来监督赵无伤的人,故意做出的暧昧,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急忙转移了话题:“刚才我见他们似乎在骂你。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假的,你连将功赎罪的机会也白白丧失了,他们打算如何处置你?”
赵无伤慢慢拨着火,眼睛盯着火堆似乎在出神。
弄玉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也就不再问了,可是心里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她始终不明白赵无伤做这些事的动机,只好从头开始梳理:
当初他伏击和亲队伍的时候,对和亲公主似乎是志在必得,这说明从最开始,他是打算要抓公主的;但是等到他发现自己被韩城和她欺骗,没有抓到细君,抓到是弄玉后,赵无伤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变了。
他假装与她这个假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帮着她欺骗前来监督他的人,给那个叫伊渠的人一种他完成任务的错觉,随后又假借韩城之手把伊渠的人全部除掉;
之后他又欺骗前来接应他的单于的人,可是真的等到了单于的王城,他反而不再遮掩她的身份,让她大大方方出现在单于面前,单于却并没有立即就杀掉她,这又是为什么?
她听不懂匈奴话,不知道赵无伤跟单于他们说了什么,想要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就更加困难了。
而且赵无伤根本不信任她,不会告诉她任何有关的信息。如果要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凭她一己之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弄玉为这件事被搞得焦头烂额,连晚饭都没有吃好,草草啃了几口烤肉,就放下不吃了。
从始至终,赵无伤都没有再给她透露任何消息,只是偶尔扫视一眼,那目光也看不出情绪。
两人相对坐了大半夜,直到篝火快燃尽了,赵无伤才站起身来:“走吧,回帐休息。”
弄玉因为他这句话,脸上又是一红,站起身来,跟在赵无伤身后,朝着一座穹庐走去。
月半中天,月光如同牛乳一般在草原上缓缓流淌,草原上也逐渐安静下来,连牛羊等牲口的声音也逐渐低下去了,远远的,倒是能听见一两声轻微的啸声,不知道那是什么野兽的叫声。
赵无伤猛然在穹庐外停住了脚步,弄玉刚要开口,他眼疾手快地捂着了弄玉的口鼻,用眼神示意弄玉不要出声。
月光下,弄玉看着赵无伤那双眼睛幽深警惕,就像是野兽的眼睛,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襟。
赵无伤放开她,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到怀里,眼睛朝帐中瞥了一眼,用口型说了“有人”二字。
弄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无伤看向她,无奈地一笑,对弄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语。
弄玉见他嘲笑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只管怔怔地盯着他的唇,希望他能再给些提示。
谁知道他的唇紧紧抿着,却越靠越近,猝不及防间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弄玉只觉得自己的额头像是被火烫了一下,本能地就想把赵无伤推开!
但是赵无伤却将她牢牢箍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明白了赵无伤的真正用意,立即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凄凄惨惨地问道:“无伤,我好怕。这些匈奴人真的不会杀我吗?”
赵无伤赞许地看着她,用温柔的声音宽慰道:“不用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弄玉猛然意识到,藏在帐子里的人未必就懂汉语,她跟赵无伤不管演得多么情真意切,对方都未必听懂,索性就不再说话,拉着赵无伤委屈地哭起来。赵无伤则低声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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