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才清醒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厚厚羊绒?毯的简易床榻上,莫赫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下的地毯上。
听见床上的响动,他转头过来,由于身材高大,即使盘膝坐在地上,他的身子还是比床榻高出一截,他看躺在床上的弄玉,还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醒了?”
弄玉急忙坐起身来,警觉地看着他:“你抓我做什么?”
她知道莫赫和赵无伤出现了龃龉,如今自己落在莫赫手中,不知道他会不会拿着自己去威胁赵无伤呢?
莫赫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微笑道:“你放心,我抓你,绝对不是为了威胁赵无伤。我受人之托,要拆散你和赵君,原本是要让我杀了你的。可不知怎的,看到你这惹人怜爱的模样,我竟有些下不了手了。”
“你受谁之托?”弄玉忍受着莫赫放肆的目光,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渴望的眼神,他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意图,弄玉一看就懂了。
“是燕夫人让你来的?”想要拆散自己和赵无伤的,除了燕夫人,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莫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弄玉:“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弄玉看着莫赫那炽热的目光,心中反感,眉头皱得更紧了。
莫赫忽然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体俯视弄玉,更有一种压迫感:
“等你走投无路了,不要去找赵君和他相关的人,都靠不住的。
不如你来找我,有些事,赵君能做的,我也能做。至于我要求你替我做什么,那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我去看看战况如何,你好好休息。”
莫赫说着便抬脚向帐外走去,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继续对弄玉说道,“单于已经下令让赵无伤前来支援,一旦他到来,这支汉人的队伍必定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你不妨留下来看看。”
莫赫说完,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离开了营帐。
赵无伤果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单于帐前,他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把李广利打败了,斩首汉军两万余人。
原本他还打算俘虏李广利的,因为单于的征召,时间紧迫,赵无伤这才放弃了活捉李广利的计划,急匆匆赶到了单于王庭。
这次大汉的皇帝对匈奴用兵,一共派出了两支队伍,一支是李广利率领的三万主力,在西域与赵无伤相遇,被赵无伤大败;另一支就是李陵领导的这支深入匈奴王庭的孤军,倘若如今将这支队伍俘虏,那这次与大汉的交手,匈奴就完全胜利了!
有赵无伤这样一位能征善战,善于用兵的大将军,且?侯单于早就把之前的恩怨抛在了脑后,一心惜才,让赵无伤继续与这支顽强的孤军奋战。
赵无伤在单于营帐中,皱着眉头听完了单于对这支勇猛汉兵的描述,问道:“这支汉兵的将领是谁?”
众人听赵无伤发问,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无伤看着帐中各位大臣族长的表情各异的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气是笑:“我们被这支汉军打得伤亡惨重,你们竟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他们的将军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只是面目很生,是我们以前没有交过手的!”有带着手下骑兵近距离与那位大汉的将军交过手的,看清楚了他的容貌,但却并不认识那个人。
赵无伤略一沉吟,对手下人吩咐道:“接近那支汉兵,想办法抓个俘虏回来。先拷问清楚那支汉兵的首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手下人答应着出去了,赵无伤继续询问这支汉兵的一些情况,大家七嘴八舌地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都对赵无伤说了。
且?侯单于见赵无伤始终紧皱着眉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询问道:“右贤王,你看咱们能全数歼灭这支队伍吗?”
赵无伤还没有回答,且?侯单于又继续说道:“这支汉军着实彪悍,他们简直就像是草原上的猛虎雄狮,厮杀起来,那股气势就能把人吞灭,昨日交战,我们又折进三千余人去,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从交战开始,咱们已经损失了上万人了,就是受伤的人也得几万了。按照这个打法,只怕就算是灭了这支汉军,咱们这点家底也全都赔进去了。”
莫赫见状,便替赵无伤回答道:“父亲,有赵君在,你放宽心。他一定不会让这支汉兵活着回到大汉的,咱们匈奴的草原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他们的尸体是要喂食草原上翱翔的雄鹰的!”
众人还在这里商议对策,赵无伤派出去的那些手下进来,悄悄在赵无伤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无伤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且?侯单于说道:“单于,俘虏抓回来了,我先去审问,弄清楚这支队伍的底细。”说着便由手下带路,一径去了。
手下把赵无伤带到一片树林里,十几个手下举着明晃晃的火把,站在一旁,见他来了,都低头行礼,赵无伤借着明亮的火光,发现两个粗壮的树上各绑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浑身是血,身上的铠甲全都不见了,半裸着胸膛,胸口上也是一道道血痕,他的头发散乱,脸上也粘着不知道是谁的血,一双眼睛露出凶狠的光芒,骂道:“你们这些狗杂种!有本事杀了老子!老子要是敢喊一声疼,就是畜生生养出来的!”
赵无伤不理会他的辱骂,目光又转到另一边那个垂头不语的人身上,那人骨架纤瘦,似乎撑不起身上的那件盔甲,身上虽然也有血渍,但大部分却都是溅上去的,他的脸被遮住了。
赵无伤走过去,伸手抬起那个人的脸,拂开脸上的头发,不出所料,果然看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她的脸上虽然抹着血污,但透过那些伪装,赵无伤还是识破了她的身份:“竟然是个女人!”
那满身伤痕的男子见赵无伤识破了女子的身份,更加惊惧对着赵无伤破口大骂:“你这禽兽,有什么刑罚,你冲着老子来!动女人算什么好汉!”
赵无伤却并不理会他的激将法,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是你的女人?”
“行军打仗竟然还带着女人,还真是有意思。”赵无伤冷笑着看男子越来越恐惧绝望的脸,对手下吩咐道,“问清楚我想要知道的东西。”随后便扬长而去,离开了树林。
“是!”手下几个人齐声应道。
随后树林里便传来了女子绝望的尖叫和男子痛苦的嘶吼声。
“救命啊!相公,你救救我!”
“禽兽!你们别碰她!我要杀了你们!”
赵无伤走到旷野里,从那里正好可以眺望到汉军驻扎的营帐,黑??的没有一点灯火人气,可他知道那些汉兵都在那里,他们蛰伏着,就像是狩猎的猛兽,在黑夜里静悄悄地准备着。
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猛兽的弱点,拔出他们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从领兵作战以来,跟汉兵交手的次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一样,他不担心会失败。
今夜他有点思念弄玉,不知道她安全抵达敦煌没有,阿七还没有给他送信来,也许阿七的信送到西域去了,而他在匈奴,这才没有收到。不然等到此次战争结束,他去敦煌看看她好了。他知道,她是个口硬心软的人,只要他稍微用一点手段,就能让她乖乖就范,就跟前几次一样。
经过这一战,他会彻底摆脱且?侯对他的威胁,那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他完全可以在西域随心所欲,他把弄玉和星河接回来,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赵无伤在心中设想着以后的生活,手下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那个男人都说了。”
“嗯。”赵无伤答应一声,等着手下继续说下去。
“率领这支队伍的汉人将领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手下把他们从那个俘获的男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赵无伤。
赵无伤听完他的叙述后,又问道:“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会带着一个女人来这里?”
“这男人叫管敢,是李陵手下的一个校尉,因为这次出征,很多汉族士兵不忍与妻子分离,因此把自己的妻子装扮成士兵的模样,混在了队伍里,等到双方交战,这些女人就藏在大车里。起初李陵没有发现,也就罢了,后来李陵知道了,大为恼怒,认为这些女子拖累的士卒,降低了士兵的战斗力,因此把她们全都杀了。”
“管敢对自己的妻子下不了手,就趁李陵不注意,悄悄带着妻子逃出来了,正好撞上我们去抓俘虏,见他们两个人落了单,就把他们抓来了。”
赵无伤点点头,对手下吩咐道:“走,去见见这位管校尉!”
手下在前面带路,赵无伤一路又回到了树林中,只见管敢的妻子瑟缩着躲在一旁,惊魂未定,全身还在瑟瑟发抖,而管敢则依然被牢牢捆在树干上。
管敢看见赵无伤回来,眼中的恐惧更深,生怕他会伤害自己的妻子,一句辱骂指责的话都不敢说了。赵无伤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管敢,问道:“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就放了你和你的妻子。”
“是。”
“你们这支队伍到底有没有前来接应的汉兵?”赵无伤问道。
“没有。”背叛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管敢因为痛苦,全身都在抽搐,可是他不能让这些禽兽侮辱自己的妻子,刚才他们要对她下手时流露出的那种下流又冷漠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恐惧,“李陵和韩延年率领八百人在队伍中打头阵,这八百人是精英中的精英,英雄中的英雄,个个本领高强,只要大败了他们,那李陵这支队伍必败无疑。”
“你们还剩多少箭矢?”赵无伤不容管敢喘息,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管敢听了这个问题,眼中的痛苦变成了恐惧,他恐惧地看着赵无伤,仿佛在看一个魔鬼,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冷血残酷的男人,问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全是能让自己兄弟致命的问题。
“我……”管敢略一犹豫,赵无伤的手下立即走到他的妻子跟前,伸手就把那女子勉强蔽体的衣服一把撕开,露出了圆润的肩膀,那女子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我说!”管敢急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红,痛苦、悔恨、矛盾、纠结吞噬着他的内心,他嘶吼着叫道,“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五十万箭矢,现在不足一万了!”
“这不是箭尽粮绝了吗?”赵无伤轻笑一声,目光逐渐收紧,吩咐手下,“把他们带下去。”
手下把管敢放开,管敢连滚带爬来到妻子跟前,替她把衣裳整理好,抱着她惊惧的身体安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妻子在管敢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颤抖着问道:“你把这些情报告诉这些匈奴人,他们会对付李将军吗?”
兵败如山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