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抛下石锚,船舷中伸出三副宽厚沉重的大木板,分别搭在了岸边的大条石上。一个身穿绿色短袍的商家执事在船舷摇着一面小绿旗长长一喝:“货主卸货也——”
早已在渡口守候的商家们一挥手,身后抬着大绳大杠草垫蓬布的一百多名精壮雇工围拢了过来。正在此时,一名红衣吏带着一队甲士匆匆赶来,远远一声大喝:“官府验关,且慢卸货!”
一名商家立即笑着迎了上来,欲待询问,却被红衣吏一把推开:“官署验货,谁敢阻拦?登船!”身后甲士“诺”的一声,径直拥上了卸货大板。
“敢问关市,有何公干?”一位身材高大,紧身袍服的中年男子从船舱迎出,看起来分外的矍铄硬朗,当头向红衣吏一拱手。
红衣吏冷冷一笑:“齐商贩卖渔盐纨素,天下闻名,如今竟敢骗关逃税,触犯我大周法度!”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猗氏乃齐国临淄商人,如何触犯了大周法度?”
“你舱中夹带兰香茜草,却不报关,该当何罪?”红衣吏一声厉喝。
“敢问大人,说我舱中夹带兰香茜草,可有凭据?”
“休得聒噪!登船便有凭据!”红衣吏转身一声大喝:“拿下此人!其余登船搜验!”轰然一声,几支长矛逼上,一条铁链哗啷锁住了猗氏商人的手脚。红衣吏带着其余甲士轰隆隆登上了货船。
召伯虎看得真切,一时疑惑,吩咐密叔道:“去打听一下,他们说的兰香茜草为何不能夹带?”
不消半炷香功夫,密叔回来,一拱手道:“相爷,兰香茜草自我王大婚典礼之后名噪天下,如今一株价格已高达百金数,因此关市抽的税金亦高。所以夹带兰香茜草而不报关,实为重罪!”
“区区一株香草,与国计民生何干?竟得如此高价,是祸非福啊!”召伯虎长长一声幽叹。
正在此时,红衣吏黑着脸大踏步下船,将怀里一方木匣嘭地打开:“猗氏奸商,这便是你夹带的兰香茜草!凭据当前,敢不认罪么?”
中年男子冷冷地耸着眉头,嘴角流露出轻蔑的笑意:“那又如何?我不过受人之托带货而已,并未得重利。何况,买得起兰香茜草的人非富即贵,你一小吏得罪得起么?”
红衣吏闻得此言,气得满面涨红,收起木匣大喝一声:“休得狡辩!带去官署论罪
“住手!”一声清丽而不失威严的喝声,一名紫衣侍女从围观人群中缓缓走出,悠然走近红衣吏,低声问道:“敢问关市,这位商客何事犯官?”
红衣吏冷笑道:“关你一小小侍女何事?走开!否则一起拿了!”
“不关我事,却关我家公主之事。”紫衣少女冷冷一指红衣吏手中木匣:“大人手中所拿这几株兰香茜草,正是公主所期盼之物事。若无端失去踪迹,小女又如何向公主交待?”
“公主?”红衣吏斜乜了她一眼:“哪国的公主?”
“陈国嫡公主。”紫衣少女悄悄走近红衣小吏,极其稔熟地向红衣小吏衣袋中一伸手,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红衣吏觉得腰间皮袋猛地一沉,面色顿时温和,向紫衣少女拱手笑道:“小吏奉关市署差遣,拘押猗氏,因由么……”他掂了掂手中的木匣,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了:“依兰香茜草如今的市价,夹带入市而不报关,这税金……”
“好叫大人得知,我家公主本是随王后仪驾入宫为媵妃的,因路途耽搁迁延至今。此兰香茜草为敝国君上为公主采制香车之用,公主为等此物方才在洛邑逗留至今。此中因由,公主自会向关市署言明,不会牵连大人的。”
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金灿灿的令箭:“此为成周通行金令箭,周王室所专用,每个入宫媵妃皆有一支。”
红衣吏接稳一看,阴沉沉的冷脸立即雪消冰开,对着还在押的中年男子当头一躬:“猗老板受委屈了,在下却是唐突。”一挥手,甲士们七手八脚松开男子的脖上的铁镣。
猗姓男子温文尔雅地拱手一笑:“关市奉命行事,原是多有辛劳。些许圜钱,弟兄们饮酒了。”
一招手,随行执事递过一只极为考究的棕色小皮袋,哗啦啦一摇,随手塞到了红衣小吏手中。
四百八十三 洛邑见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