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些我都不嫌!”旭东说,“你放心,如果咱们真能走到一起,我一定把你的女儿当成我的女儿,你没有正式工作也不要紧,我的工资能养活你和孩子!”
红心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谢谢你,可我刚离婚不久,真没准备好马上走进下一段婚姻……”
“我能等!”旭东说,“等多长时间都可以。”
六
临近春节,翠岭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起年货。实行天保工程后工资再不拖欠,林区人的腰包比往年鼓了不少,商家对此自然敏锐异常,镇里大店小铺,乃至路边摆摊的都较前几年春节多进了不少货物,走在街上但见商家的大红广告贴得到处都是,招揽生意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购物的人们喜盈盈地走东家串西家,一派欢乐祥和之象。
有天保资金做后盾,林业局领导也决心将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一扫持续数年的颓败之气,于是给各大单位的工会下发通知,要求他们今年春节都要组织秧歌队,初一十五扭上一扭,让翠岭的老少爷们好好乐乐。
二道弯林场接到通知不敢怠慢,立即着手筹备秧歌队。第一步当然是招人,林场定出标准,职工一旦被招入秧歌队,训练一天补助十块,表演一天补助十五块。面对如此优厚的价码谁不踊跃,一时间报名者挤满了工会办公室,但工会主席马上又宣布,扭秧歌必须要踩高跷,而踩高跷是需要胆量和技术的,让众人先回去练练,一个礼拜后在场部大楼前公开选拔。
七
腊八这天翠岭又下了一场大雪,次日早起,但见每户人家的房子上都顶着一方暄腾腾的白馒头,院子里街道上也都盖上了一层厚实实的白棉被,满眼银装素裹,处处玉树琼枝,宛若一个童话世界。
雪后正可让孩子们尽情撒欢嬉戏,歇班在家的红革吃过早饭就带着林兴和果果来到大门口玩耍。林兴疯了一样在绵软的雪地上又是翻跟头又是打滚,穿得厚厚实实的果果则被舅舅领着,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看这儿瞧瞧那儿。
“孙哥!”巷口突然有人叫喊,红革循声看去,原来来的是管护站的搭档小蒋。
红革招呼小蒋到屋里坐,小蒋晃晃手里拿的高跷说:“不了,咱俩还是抓紧时间把这东西练练吧,再有几天就要选拔了,我现在站还站不起来呢。”
红革将两个孩子送回屋里,出来时见小蒋坐在??佣馍险?蚜Φ匕迅啧瓮?壬侠Π蟆4淞氲母啧斡赡局式崾档暮颂议蹦局瞥桑?阌邪肴顺ざ蹋?撞慷び屑饧獾奶?坡碚疲?汕崴伞耙А弊〖岜?惭??谷瞬恢禄?埂:旄锇镄〗?迅啧伟蠛茫?鏊???酒鹄矗?蕴阶排捕?挪较蚯靶凶摺P〗?妨艘徽螅?庀赂啧稳酶?旄铩2雀啧慰此萍虻ィ?涫凳?窒?奶辶Γ?桓錾衔缌废吕戳饺撕顾?际?噶嗣薨馈P〗?词直砩鲜奔湟呀???悖?担骸八懔耍?馔嬉庖膊皇且惶炷芰烦傻模?魈煸偎蛋伞!
红革送小蒋离开,正要走回院子,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电线杆后面站着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向这边张望。红革心下起疑,走过去大声喝问:“你找谁?”
那人吓得浑身一抖,从电线杆后面闪出来,怯生生地答道:“哥,是我。”
红革看得清楚,面前这人正是自己的前妹夫大国,他脸上青筋暴起,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大国的衣领子,一记勾拳就将他撂倒在雪地里。
大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哥,我错了,你想咋打就咋打吧。”
红革毫不客气,挥拳将他再次放倒,跟着又在腰眼处补了几脚,一边踢打一边骂:“你写的保证都是放屁吗?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打完红革怒气稍平,问蜷缩在雪地里的大国:“你和红心都离婚了,还来这儿干啥?”
“我……想求红心原谅我,和我……复婚。”
“复婚?”红革怒道,“你当你们是小孩过家家吗?说离就离,说合就合。”
大国哭丧着脸说:“上个月穆芳芳——就是那个女会计,和她爸妈说了我俩的事儿,她爸妈嫌我是二婚,岁数又比她闺女大不少,死活也不同意,芳芳没办法,只好和我分了手。快过年了,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又想闺女又想红心,就回翠岭来了。”
“被人甩了才想起以前的媳妇来了?”红革冷笑道,“趁早滚蛋,别说红心,我这关你就过不去!”
大国说:“哥,我以前不是人,辜负了红心,这次红心要是能原谅我,我一定好好和她过日子,再不干那些混帐事儿了。”
“上回在保证书上你不也这么写的,可你照做了吗?滚,我再不想看见你!”红革走进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吃午饭的时候红革讲了大国来的事,姚淑兰听了叹息一声,说:“如果大国真改好了,复婚其实也……”
“不行!”孙连福打断她的话,“复婚以后那小子要是本性不改,咱闺女不就要遭二茬罪了?”
姚淑兰说:“我总琢磨红心和大国毕竟是打小的夫妻……”
“打小的夫妻过不到头的有的是!”孙连福恨恨地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说大国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光凭一张嘴哄人,实际上一点儿也不靠谱,可你们哪一个听我的,唉!”
红革看看低头吃饭的妹妹,对父母说:“爸,妈,你们说啥都没用,大主意还得红心自己拿。”
红心放下筷子,慢慢说:“我对大国已经彻底死了心,凭他再说啥我也不会相信了,以后他要是再来,你们谁也别搭理他!”说完抱起果果下了饭桌。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国又到红革家门前转悠了几次,一家人与他照面皆不理不睬。一天红心早起去上班,一推院门正看到缩着脖子候在门口的大国。大国一见红心,“扑通”就跪了下去。
红心看他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心里有些酥软。他们的爱情从菁菁校园里开始,结婚时正值翠岭经济最困难的时期,迫于生计去外地打工,那时他们一个馒头分着啃,一碗稀粥分着喝,生活虽然艰苦,却因为有爱情的滋润每天都过得愉快充实。可是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儿大国怎么就变了呢?他是原来好,后来变了,还是真像父亲说的那样,本质就是如此呢?想到这里红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刚发现大国有外遇时她真的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那里,千真万确不容置疑。她哭过,劝过,试图挽救他们的小家庭,可丈夫回报给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瞒哄和欺骗。够了,离开面前这个无耻肮脏的男人她完全可以生活下去,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寻觅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红心再也不看大国一眼,大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八
腊月十七这天上午,大国的爸妈上了门。大国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给他父母脸子,孙连福和姚淑兰礼貌地将两位老人让进屋里,静等他们有何话说。
做了一辈子小学教师的大国爸满面愧色:“本来我俩是没脸来的,可大国是真心知道自己错了,请红心看在孩子面上,给他一个机会。”
大国妈也说:“那臭小子一回家他爸就扇了他两巴掌,红心那是多好的媳妇,模样性情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他硬是给丢了。我跟大国说了,如果红心这次能原谅你,你要再敢和别的女人鬼混,我们老两口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孙连福闷头抽了几口烟,抬起头说:“到底给不给大国机会,我们俩做不了主,等红心下班回来我们再问问她。”
第二天大国父母充满期待地来听消息,孙连福讲了女儿的最终决定:“她说大国要是想孩子了,可以来看看,至于复婚,她让大国死了这条心吧。”
九
初一一早姚淑兰在外屋地煮好了饺子,向里屋招呼说:“红革,出去放几枚饭前鞭炮!”
春枝应道:“妈,你忘了?红革今天要扭秧歌,天没亮就走了。”
“他走了,今早这鞭炮谁放?”
“放鞭炮有啥难的?我放!”春枝主动请缨。
红心不放心地问:“嫂子,你以前放过鞭炮吗?”
“当然放过,”春枝豪迈地说,“在娘家的时候我家的鞭炮都是我放的!”
春枝手持几枚小洋鞭和一支点燃的香火出了门,几分钟后屋外果然接连爆出几声脆响。孙连福笑着摇摇头:“咱家这媳妇呀,活脱脱一个穆桂英。”
吃罢早饭,一家人收拾整齐一个不拉出门去看秧歌——今年不比往常,秧歌队里有自己的亲人,一定要给他捧场加油。
出得门来,但见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每人都身着平日舍不得穿的过年衣裳,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见到熟人先说:“过年好。”而年节最高兴的当然还是孩子们,女孩子从头到脚打扮得漂漂亮亮,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盏红灯笼,兴奋地看看这儿瞧瞧那儿;男孩子则多是一副顽劣作派,衣兜里装满了小洋鞭,抽冷子就在路边雪地里放响一枚,引得受惊的人们一阵笑骂。
来到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只见几支秧歌队已经摆开阵势扭开了。在震天的锣鼓伴奏下,表演者们踩着半人高的高跷,踏着鼓点前三步后一步,左一步右一步,整齐划一进退自如。脚下的挪动丝毫不影响手上动作,一手一只扇子上下翻动,如彩虹纷飞似金蛇狂舞,引得观众大声喝彩。
正扭得热闹,忽听北边方向也传来锣鼓喇叭声,跟着有人叫喊:“二道弯林场的秧歌队来了!”孙家人听说,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连跑带颠地向北边赶去。
为了今年的秧歌表演二道弯林场可谓下足了功夫,每名队员的演出服都簇新鲜亮,队伍里不仅有踩高跷耍扇子的,还有《白蛇传》里的白娘子小青、《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等诸般角色,他们或搔首弄姿,或与观众逗笑打闹,走到哪里哪里响起一片笑声。
红革的搭档小蒋扮的是孙悟空,他的高跷比其他人低了不少,行动也更加灵活,不仅参与表演,还担当为秧歌队开道的重任。小蒋正挥舞“金箍棒”驱赶挡路的观众,忽然一眼发现了孙家人,他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故意抓耳挠腮张牙舞爪吓唬林兴。谁知林兴非但不害怕,还调皮地伸手去抓他的猴脸面具,吓得小蒋连忙跳开。
二道弯林场的秧歌队快走过去了,一家人还未发现红革的身影,最后还是林兴眼尖,指着队伍后面说:“看,我爸在那儿呢。”几个人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路边一辆汽车的后厢板上坐着两个秧歌队员,其中一个正是红革。原来他的一个同伴扭着扭着高跷绑腿松了,此刻红革正帮他捆扎呢。
十
春节过后林业局召开大会,对在春节文化活动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进行表彰。二道弯林场在会上出足了风头,不仅林场被评为先进单位,场长王海林也被评为先进个人。
散会后海林刚走出会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顺子的号码。电话那头的顺子声音热情而恭敬:“王场长,今晚要没别的活动,咱们一块坐坐?”海林心情不错,爽快地说:“行啊,什么地方?”顺子说:“你定,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海林想了想说:“你在饭店订好酒菜,让他们送到红玫瑰歌舞厅吧。”
晚上六点钟顺子跨进红玫瑰歌舞厅的包间,见饭店已将菜肴送来在桌上摆好,海林跷着二郎腿坐在餐桌边的沙发上,歌舞厅的伴舞小姐段丽丽正亲热地陪他说话。顺子笑着说:“人都是一天天见老,可你小段偏不,我每次见你都觉得比上次更显年轻漂亮,你到底是服了什么仙药呀?”
“就你张总嘴巴甜会哄人。”段丽丽妩媚地一笑,张罗海林和顺子入席就座,替他们将酒杯斟满,说声:“有事招呼我。”袅袅婷婷扭出了房间。
海林和顺子喝下半杯酒,顺子说:“上回听你说开春要帮父母翻修房子,咱哥俩啥关系?你爸妈就是我爸,爸妈家有事我也必须出一份力。”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放在饭桌上,推给海林:“这是四万块,你先拿去用,不够再和我说。”
海林微微点了下头,把纸包收进自己的公文包。
海林和顺子一边饮酒一边聊些官场商场的轶闻,不觉一瓶白酒已见了底。顺子待要去拿第二瓶,海林面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海林拿起手机看了眼号码,又放回到桌子上。
顺子小心地问:“是常慧?”
“不是她还是谁!”海林烦躁地说,“整天看贼似的看着我,回去稍晚点儿就催上了。”他将酒杯一推说:“喝好了,唱几嗓子。”顺子忙站起身:“我去叫小段。”
段丽丽走进屋,打开墙角的卡拉ok,和海林一人手持一支麦克风对唱起来。海林唱得亢奋,一把搂过段丽丽,头挨着头脸挨着脸亲密无间,毫不避讳一旁的顺子。
顺子知趣地笑道:“王场长,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先回家了,你在这儿多玩会儿。”
海林挥挥手,放他走了。
海林同段丽丽唱了几首歌,示意段丽丽将自己的公文包拿过来。他打开包,拿出顺子方才送给他的纸包,撕开包装纸露出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四沓人民币。海林将其中两沓扔给段丽丽:“你不说你丈夫又来翠岭找你要钱了吗?拿去吧。”
段丽丽捧着钱面露喜色,随即又转凄然:“给他钱也是去赌,像个无底洞总填不满。”
“这就是你的命。”海林倒了一杯酒递给段丽丽,“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一个!”
第9章 第九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