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怀的是女孩,这一回他打了我的脸。”岳依依拿开了手,她脸上的伤痕非常明显,挺直的鼻梁被打塌了,左眉骨上的淤青让人不忍目睹,“我没有办法面对学生上课,只能寻短见,反正我也已经受够了。”
“为什么不逃走?”安歌流泪说道,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怎么逃?”她冷笑着说道,“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他手里。虽然我赚的比他多,但是买什么东西都得经过他允许。带尔香偷偷买了龙猫,我就被打得三天起不来床,这一年的病假早就请光了,主任说学校已经考虑过完年就开除我了。”
下午搜查完秦思柔的住处后,安歌向赵其琛提到了宠物市场的发现。他对神秘女人的身份有一个大胆的设想:“经常骨折的小女孩,在学校里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她没有妈妈,却和一个女人关系那么好,会不会是她的老师呢?你不妨去学校看看。”
于是安歌找到了乔尔香就读的小学,却得知她曾经的班主任岳依依已经很久没有来上班了。
她赶到岳依依的住处,刚好救下了准备开煤气自杀的女教师。能够顺利破门而入,还是得到了街坊邻居的帮忙,不过邻居们却对她自杀的原因避而不谈。
“他拿什么打你?就没有人制止吗?”
“只要他心情不好,抄起来什么都往我身上打。皮带、拖鞋、扫帚……我尽量让他打在背上,夏天也不敢穿短袖。他打我时,我都拼命咬着牙不出声,邻居敲门问过,我不敢让他们知道,都敷衍过去了。”
“你家里人呢?就没有一个人能救你出来吗?”安歌无法想象岳依依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仅仅一墙之隔的邻居恐怕也想象不到。
家,本来应该是温馨的港湾。可是某些人的家门一旦关上,却成了人间地狱。
“只有我一个人在l城工作。父母都在老家种地,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上学。我打过电话,可母亲让我忍忍,说男人都是那样的,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可是我第一次怀孕,他找人去查性别,发现我怀的是女孩,就对我大打出手。最可怕的倒不是挨打,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挨打。
“那天我正在睡觉,他突然跳上床踩我的肚子,还把我拖到地上踩,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岳依依眼神空洞地说着这些恐怖的往事,就像是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
安歌在整理警局资料时,研究过家暴受害者的困境。她们往往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或者被阻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只能一个人在家中承受无休止的酷刑,并且不敢让外人知道。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而她们的生活里只有灰色,她们的痛苦也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还没查清楚岳依依到底给了乔尔香什么东西,安歌现在就想把岳依依的丈夫狠狠打一顿。
安歌拿出了乔尔香的日记本,翻开那一页,指给她看,“这个是画给你的。”
彩色衣裙的小人围着一个女人跳舞,她的头发和脸型和岳依依很像,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些白色糖果。旁边还是那个娟秀的字迹,“我的新妈妈,糖很好吃,我很开心,一点儿都不痛。”
不知道为什么,安歌总觉得这些小人非常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正是这一页佐证了赵其琛的设想,岳依依捏着那页日记,终于放声大哭。
安歌等她哭透了,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帮她?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着救别人吗?”
“我是没用……尔香在班级里被人欺负,我保护不了她,只能让她休学回家。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确实也不适合在集体里生活了。
“她经常打电话给我,说腿很疼,但是哥哥没钱带她去医院。于是就在带她买龙猫的那一天,我没忍住,给了她止痛片。”岳依依哽咽着说道,“我的钱也都花光了,我只有止痛片能给她,我真没用啊!”
“你一直在吃止痛片吗?身上还有吗?”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它们都冲到马桶里了。就是它们害了尔香,也害了我!”
“这些药吃了就不会痛了吗?还是有什么副作用?”
“吃了药,我就感到特别快乐。有很多小人围着我跳舞,他们又笑又唱,我还能看到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她就在圆圈的中间,朝我挥手,喊我妈妈。可是我朝她跑过去,她就跳进人群中,和我玩捉迷藏。”
岳依依在说起这些幻觉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生气,“我清醒的时候,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吃药。当我看到尔香那么痛苦,我就想让这些小人也陪陪她,让她也感到快乐一些。”
明明知道是幻象,还一次次飞蛾扑火地去体验。这让安歌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但是安徒生笔下的小女孩是因为饥饿交加的迫不得已,而岳依依却是衣食丰足的精神解脱。
到底是哪种情况更悲惨,安歌都有点儿分不清楚了。虽然她知道一直这样追问,会让岳依依再次撕裂内心的伤疤,但是她必须得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你是在哪儿买到止痛片的?”
“一个微店,我偶然之间发现的。评论里的人都和我有差不多的经历,她们都说很有效,吃完就再也不感觉痛苦了,又有精神继续活着了。”
岳依依又痛苦地捂着脸,“我本可以继续麻木地活着,但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学生!要不是我给她止痛片,她或许能早点儿被发现肿瘤,就不会这么快死了!像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安歌抹掉眼泪,起身抱住了她,“你不可以这么任性,为了伤害你的人而浪费掉这仅有一次的机会。尔香因为有你,她最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她那么痛苦都能乐观地活着,你也可以的。答应我,好好养伤,先不要回家,剩下的交给我们。”
岳依依又痛哭起来,安歌等她平复情绪渐渐睡着了,把乔尔香的日记本放在她的床头,又嘱咐护士注意她的情绪变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怎么样?今天很累吧?”奚星阑帮安歌把大衣挂好,然后给她去煮面。她又忙活到深夜,还什么都没吃。
“我什么都不想吃。”安歌瘫在椅子上说道,“有时真的不想做警察了,罪犯抓不过来,想打的人又打不了。”
“谁又惹我们安大小姐生气了?”奚星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里面泡了补血养气的枸杞和红枣,“先喝杯水,我再给你揉揉腿,记得给7号技师一个好评哦!”
安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突然环抱住他的肩膀,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睡衣领口,“好评来了!”
奚星阑正要把她的腿抬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被她的突然袭击吓得松了手。
“喂,这次是你挑逗我的吧?这么热情,不做点儿什么就不是男人了!”奚星阑看到她恶作剧得逞后嘻嘻直笑,心里觉得痒痒的,立刻反击环住她的腰,把她按在了桌子上。
可他哪是安歌的对手,安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使出了擒拿的招式,不仅挣脱了束缚,还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到了桌子上。
“你打不了坏人,别拿我撒气啊!”
“啊呀,不好意思。”安歌慌忙把他扶起来,“要是岳依依也会点儿功夫,就不会被丈夫打成那样了。”
“有几个女的能像你这样啊?”奚星阑揉了揉胳膊,“不过我刚才没有防备
无人知晓:饮鸩止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