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只有两三朵白云好似剪贴画一样粘在天幕上，很是刺眼。
周辛树望着满塘的水虎鱼发出干笑，那笑声就像用冰冷的金属做成的不求人挠痒，他转身对唐甜道：“来肩膀上，我为你保驾护航。”
唐甜温顺地爬上了周辛树宽阔的肩膀，英朗坚实，让人十分有安全感，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没有，纵然此行注定要葬身鱼腹，有周辛树作伴，也不枉了。转瞬间，她又觉得很羞愧，大家都说爱一个人只要对方幸福就好，自己怎么会期望着与对方殉情而死呢，也太不厚道了。
唐甜还在浑浑噩噩胡思乱想时，周辛树将心爱的弯刀交到她手里，然后毅然决然地下了水。两人刚游出去不到两米，扁舟已然完全沉没，坠落进黝黑的塘底，自此不见天日。
周辛树双手拨开水面，奋力向前，唐甜则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里的弯刀，胡乱戳刺着四周的水虎鱼，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更何况闻着血腥味赶来的水虎鱼何止十余条。剧痛从左脚小腿传来，周辛树用力空踢了一脚，虽然甩掉了那条水虎鱼，但按照痛觉推断，一定被撕扯掉了一块肉。这样一来，便形成了恶性循环，只要被咬一口，见血之后，又会引来更多的水虎鱼，然后是更多的伤口更多的鲜血，直到将两人瓜分殆尽。
唐甜抬头看，逃向岸边的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半，而周辛树此刻身上至少已经有三处地方开始往外渗血，这还只是看得见的所在，她恨不能让自己替代对方受苦，只可惜不能如愿。也许是天可怜见，原本围在四面的水虎鱼突然之间好像少了很多，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信号，从外向内开始撤退。
周辛树把握机会，强忍着剧痛，背着唐甜往岸边游去。他觉得阳光变得很刺眼，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苍白如纸，耳朵里什么生意也听不见，可以看见的画面忽近忽远，怎么也看不清晰，而能够提起来的力气仿佛也随着鲜血慢慢流失，随时都可能见底。快到岸了，快到岸了，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终于，他触摸到了岸边的泥土，然后便昏了过去。
唐甜自然也没闲着，她心里默默记着数，算上方才没戳死的那条，这次用弯刀一共剖开了三条水虎鱼的肚子，似乎连刀刃都开始卷了。她原本有些沾沾自喜，以为帮周辛树分担了不少困难，可是被边榕拖着爬上岸之后，见到对方血流如注的双臂，惊愕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她突然明白了，不是自己的祷告被上帝听见了，而是边榕伸出了自己的上帝之手，将他们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太阳爬到中天，肆意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全然不管不顾天底下的人受不受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辛树终于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两张关切的脸，分不清谁先谁后，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勉强笑了笑：“怎么就你的血甜一些吗，那些鱼都被你吸引过去了。”
边榕与唐甜合力将周辛树扶起来，靠着塘边唯一的一颗榕树坐好，然后朝不远处努了努嘴：“我的血只是引子，劳苦功高的是它们。”
唐甜定睛一看，边榕所指的功臣竟然是几只被摔得肠穿肚烂的青蛙，它们躺在草地上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多时。
周辛树笑了笑，没想到牵动了锁骨处的伤口，疼得直冒冷汗：“也亏你想得出来这一手，才救了我和唐甜的命。”
唐甜这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帮周辛树处理伤口，还没向救命恩人道谢呢，当即转过身，面相边榕，郑重其事地说：“边榕，刚才真是……”
“哎呀，”边榕挥了挥满是伤口的右手，“举手之劳而已，我们不是朋友嘛，何必说谢呢。”
唐甜想起来之前池先生的那番话，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在见到周辛树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边榕的真实身份，可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来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个，那些青蛙与我们获救也有关吗？”
边榕展颜笑道：“当然有关了，你从小在城里长大，可能不知道，我们乡下钓龙虾的时候，用的就是蛤蟆肉，极为鲜香美味，能在水中传播很远的距离，再加上我的血做调味料，那些好吃的水虎鱼当然懒得理会你们。”
“好吃？真的好吃吗？”周辛树装作故意没听懂边榕说的多音字，他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感觉到左脚小腿肚子一阵酥麻，当时就没站稳，扑腾一屁股坐在地上。
“早就料到你会这么问，我早就准备好了。”边榕得意地指了指另一面，在葬月塘一角，往外衍生出一口小水洼，约莫有一平米左右，水面漂浮着三四条半死不活水虎鱼。
唐甜一路小跑来到水洼边，顿时觉得刚才所受的恶气可以发泄了，便在旁边捡了一根树枝，试探着戳了戳距离最近那条肚皮朝上的水虎鱼，一下，两下，都没有反应，但是等到戳第三下的时候，那条鱼突然跳了起来。你没看错，那条几乎有二十厘米长的水虎鱼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半空，嘴巴大张着，一圈圈牙齿狰狞可怖。“呀……”她吓得连连后退，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恰好抓住了水虎鱼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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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身渔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