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破烂的衣服。将另外两件破烂的衣服挂在竹竿上。
她看到枚殚二人,先是一惊,然后眼中显示出为难与哀求的光。
“我知道,我知道,”枚殚没等她说话,“我们会走的,嗯,其实我们就是来谢谢你,然后,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
“诶?”林清瑶惊讶的看着他。
“我们只是过客。她是寡妇家,自然是要注意一些的。”枚殚目不斜视,“我个人当然不在意这些,但就像我说的,我们只是过客,如果不能保证改变什么,就不要去试着改变。你不能要求在宗教圣地宣传无神论,自然也不能让守寡的寡妇推崇自由恋爱再来一次。”
林清瑶没得话说。
她注意到那位寡妇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一句话也没说。
萍水相逢,连缘分都算不上,和小女孩说了再见,然后二人就这么离开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林清瑶小声嘀咕着。
“为什么要让她们的善意为我们的危险买单?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这么做,更何况这个概率并没有那么低。”
枚殚这么说,林清瑶便又没话说了。
枚殚太熟悉自己了。她意识到。总是在自己反驳他之前,便已经失去了反驳他的语言。
枚殚甚至不肯问那个小女孩的名字,也不肯更多的了解她们家的情况。如果足够了解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想出既能够让她们过得更好,又不会惹来麻烦的报酬呢?林清瑶抱有着这种希望。但枚殚却似乎连这种希望都没有。
他不愿和她们有更多的联系,甚至,如果不是昨夜他昏了过去,说不定根本不会同意自己带他来这里。
即使只是借宿。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枚殚问道。
“一般般。”
林清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在二人离开那寡妇家,向村外走去的途中,大概是天亮了的缘故,在外走动的人多了起来。
他们自然被人发现了。而且,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很快,前来暗自围观着他们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你能打几个?”
“十个起步。”
“算上照顾我这个累赘了吗?”
“算上了。”林清瑶冷哼一声,随即语气又弱了下去,“你在想什么?该不会……”
“该不会?一定会。”枚殚讽刺的笑着,“该不会他们看着我们会起歹心?一定会。该不会他们会对我们动手?一定会。该不会有人见财起意,即使只是看着你穿的衣服就知道咱们一定很有钱,所以要杀人越货?一定会。更别说你还露着两条大白腿。啧啧,呵。”
“你说话怎么苦大仇深的。”
“有吗?”枚殚摇了摇头,“大概是我现在的心态有点爆炸……别问我心态爆炸是什么。”
十几个衣不遮体的人围观着,林清瑶也不由的觉得浑身难受,但她也在反过来观察着他们。
注意到林清瑶的目光所在,枚殚轻轻摇了摇头,“那是短褐,你别说没听过。”
“短褐…………”林清瑶迟疑。
“和你见过的,和你印象里的不一样是吧?”枚殚淡淡的说,“那是你没见过一条裤子移交人轮流换着穿的窘境。”
“一条裤子?”
“全家就只有一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更多的布。”
“布?”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损坏的衣物,也能够看出材料的不凡。
她又想起了枚殚说过的话。这使得她再次看向那些人的时候,难以保持以往的平和心态。
这是我不成熟的体现吗?
她问自己。
那我宁愿这样不成熟下去。
她回答自己。
“这么说,他们的生活其实也很苦吧。”
“苦?呵,”枚殚的语气略有了些波动,“我这么和你说吧。四海无闲田,谁多饿死啊?”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李绅的《悯农》。
枚殚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而是正常的说话。他把语气压的很平静,就像在背课文,
“农民,种地全凭人工畜力。松土靠犁,播种靠耧,有个老故事,说一个穷光蛋相中了富家女,说家中有车有楼,小姐嫁过来一看,车是手推车,楼是播种的耧。除草就用锄了,‘锄禾日当午,更早的陶渊明务农也‘戴月荷锄归。锄有两种,一种画里常见那种叫扒锄,还有一种弯柄的锄,用来耪地的。都是除草用的,扒锄适合苗间除草,锄适合垄间除草,都非常累且效率低下,一个壮年人一天能锄三亩地就很了不起了,而草3天长一茬,基本锄完一遍又可以从头开始了。收割谷类、小麦用镰刀,收割玉米、高粱要用?,要把根刨了。谷、豆、小麦等收割以后要压,将种子脱粒出来。以上种种农活凭人力、畜力的话都很耗,要是你有九亩地,全家都能下地干活,说不定每年还得荒一亩,就是那种除草不及时或者被虫害太厉害、灌溉不上基本绝收的情况。”
他冷笑一声,
“而除了自己家的地要种以外,除非住在深山老林鸟不拉屎,那么你还得服徭役和兵役,不打仗的时候每年都有两三个月要去挖河挑沟修路修城墙,战时就业务更多,可能还得出兵役,死在外面回不来。女人们还得绑小脚,劳动力更低一等。而地亩基本是靠天吃饭,水车之类是南方的水田有水的地方才用的,大北方天旱起来哪里都没水,有水车也没用。有时候地亩间也有一定的高低错落,人工提水一瓢瓢的浇也是有的。而粮食的产量也非常低,一方面水肥不足,一方面天灾虫害,亩产四百斤都是好的。农民真的是忙忙碌碌仅仅是维持温饱能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没能力想七想八。男人披星戴月地干活,女人也一样,除了要种地还要照顾家人,还要纺线织布做衣服鞋袜。自己种地,可能还没有给地主种地生活自在,因为给地主种地不需要自己养牲口买工具,只要像上班一样定点上班就可以,连带家里的女人也清闲很多。但是给地主干活就像上班一样,稳定,但是工资比较死,没啥前途,自己种地风险大,收入也多一些,所以也有很多自己也种些地,同时给地主干活的。要是祖传的枣树林若干,那可就有福了。生活好能一点,跟这些不需要太多特殊打理的枣树也有关,要发点闲财,要弄点不占人力的经济副业才有。生产力那么低,绫罗绸缎只供应得起为数不多的人,比如说咱们。更多的人穿棉麻的粗布,而且一穿很多年。人们大都紧紧巴巴地生活,粮食也是不够吃的,玉米、红薯、胡萝卜等引进之后可能要好些,这些高产作物引进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你可以再想象一下。可人又怎么可能只种那些东西?要是没有天灾,再勤快一些,日子也是能过的,但是需要防抢防偷,尤其是偷,早年我家种……一些人家种的南瓜就经常丢,一个大南瓜要老了熟了才放得住,没熟的只能当菜赶紧吃掉,否则就萎了。一个几十斤,照样被人摘走。俗话说‘瓜田李下,‘瓜田不弯腰,李下不整帽,就是为了避免盗窃的嫌疑,特别是很多人家没有避孕措施,孩子一个一个的生,即使各种原因夭折,也是带得女性不能下地劳动,还得供应小孩的口粮的,于是一些多子的女性就只好靠用偷窃的方式养孩子。更何况……”
他的语气险恶起来,
“现在天下又算不上太平。真要是有哪队兵老爷路过,看你不顺眼,把整个村子屠了,那也就是一会的事。哈,呵哈哈哈啊,一会的事而已。这世上只有会为了隐瞒踪迹搞突袭,而走一路屠一路的将军,可没有因为手下杀了几个农蛋子,就惩罚自己手下劲卒的将军。”
他有气无力的一摊手,
“所以你说,农民的生活苦不苦?”
林清瑶没说话。
“怎么?你同情他们?可我不会同情他们。倒不是他们不值得同情,而仅仅是因为——”枚殚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我已经没有了同情别人的心。对了,你能唱歌吗?”
第83章 27:风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