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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捷报上虽已经说了,但有些事,总是要亲自确认一番的好。
      “朕听闻……圣族大军已经降了,又被摄政王下令杀了,可有此事?”皇帝中风并没有彻底痊愈,他语速缓慢,甚至细听,会感觉他有些吐词不清。
      萧振廷的面上没有怪异,他正色道:“回陛下的话,圣族大军的投降是借口,实际是想让我们降低警惕,他们绕到我们后方,偷袭了我们的营地,还重伤了摄政王妃,摄政王妃至今都没能醒来,摄政王下令攻击,是出于军事策略的考虑。”
      “是这样吗?”皇帝威压的目光落在余下十多名将领的身上,“燕九朝真的是在与圣族交战,不是屠杀泄愤?”
      “是的,陛下!”
      所有人口径一致。
      皇帝见问不出什么,摆摆手,让将领们退下了:“萧振廷,你留下,朕还有话和你说。”
      皇帝要与萧振廷说的是燕怀?的事,燕怀?勾结圣族的事情早已走漏风声,皇帝想听听萧振廷的看法。
      萧振廷能有什么看法?这若是他儿子,他早拖出去打死一百次了,虽说燕怀?也是被圣族利用了,可若不是他想要除掉燕九朝,又怎么可能掉进圣族的陷阱?
      燕九朝若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奸臣,燕怀?的动机还勉强说得过去,问题是,燕九朝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揍燕怀??你他娘的抢了人家的亲,还不许人家揍你?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然而萧振廷也明白,皇帝之所以问他,不是真的想要听听他的看法,只是希望他能劝阻皇帝,毕竟,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此次战役除燕九朝外最大的功臣,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他会劝皇帝从轻发落燕怀?吗?
      “陛下,太子之罪过,当以死谢天下啊!”
      皇帝险些又给气中风了!
      皇帝当然明白燕怀?的罪过很大,可他毕竟是皇子,哪儿有真把他杀掉的道理?
      皇帝觉得自己留下萧振廷就是个错误,这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行了行了,退下吧!”
      皇帝赶紧将萧振廷轰走了。
      燕怀?最终还是被废黜了太子之位,连带着韩丞相也被迫“告老还乡”,燕怀?被流放到了北城的苦寒之地。
      皇帝倒是没迁怒韩静姝,允许韩静姝留在京城,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再也不能上皇室的族谱了,她也不再是太子妃或皇子妃,只是冠了燕怀?姓氏的燕夫人。
      韩静姝奏请皇帝,允许她与燕怀?同行。
      太子府外,君长安拦住了她的马车:“你……你为什么不留在京城?你可知道,一旦去了北城,就再也回不来了?”
      韩静姝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她摸了摸肚子,说:“孩子他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君长安道:“你别去!如果你是担心孩子,我……我照顾你们!”
      韩静姝温柔地笑了笑:“多谢,再会。”
      ……
      俞婉的伤口愈合后,燕九朝带她回了燕城。
      燕王府一切如旧,连他走之前放在小花园茶桌上的棋盘都没有移动过。
      所有人都知道少主与少夫人回来了,他们很期待少夫人的样子,然而少夫人却是个需要常年坐在轮椅上,一动也不动的睡美人。
      燕城四季如春,京城的雪都有两、三尺厚了,燕王府却彩蝶翩飞、春色满园。
      燕九朝抱着俞婉坐在小花园的藤椅上。
      风和日丽,阳光大好。
      俞婉穿着一件湖蓝色束腰罗裙,怀孕期间好不容易吃胖的小身子,已经瘦回了他们最初相遇时的样子,上个月做的裙子,这个月已经又大了。
      微风拂过,吹动俞婉的青丝,有一缕搭在了她的鼻尖上。
      燕九朝将那缕发丝轻轻地拿下来,把她整个人环在怀中,望了望四周,在她耳畔轻声说:“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不是说想来看看吗?”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木屋:“那看见那个亭子了没有?亭子后面有一座小木屋,本是用来养狗的,里面有好几个狗房子,我小时候没事就爬进一个狗房子里……嗯……没错……我很瘦小,所以爬的进去……然后他们就会找我,但从来没人找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敢相信燕城的小少主居然会躲在狗房子里。”
      燕九朝必须得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话痨。
      他从前话少,他不是不知道,俞婉其实话也不多,可他们在一起时,她总是会找话来说。
      现在她不能说了,换他来说。
      燕九朝摘了一朵花,戴在她头上,她如画卷一般安静而美好的睡容,瞬间有了一丝活色生香。
      “你们那边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这么好看的花?”
      燕九朝低下头,亲了亲她鬓角:“你是不是回去了?玩够了记得回来。”
      ……
      “呜哇——”
      冬去春来,转眼间,燕小四六个月了。
      都说七坐八爬,别的孩子七、八个月才开始爬,她现在就会满地爬了。
      她趁乳母打盹的空档,歪歪扭扭地爬去了燕王府的小花园,摘了一朵最漂亮的黄牡丹。
      自打俞婉出事后,三小蛋懂事多了,不四处祸祸东西,开始认认真真地上学了。
      本以为躲过了三小蛋,万叔的花花就能安全了,不料日防夜防,小四难防。
      燕小四将牡丹咬在嘴里,轻车熟路地爬进了俞婉的屋。
      她爬到床边,爬上脚踏,小胖手抓住花花,放到了娘亲的枕边:“呜哇,呜哇。”
      娘亲,发发!
      送完发(花)发(花)的燕小四,想要扶着床站起来,亲亲娘亲,却没站稳,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当然她并没栽到地上,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接住了。
      燕九朝将燕小四抱了起来,看了眼枕边的黄牡丹,宠溺地问道:“又给娘亲送花了吗?”
      燕小四挥舞着小胳膊小徒儿:“呜哇呜哇!”
      是呀是呀!
      燕九朝道:“怎么又是黄色的?这么喜欢黄色的花?还是你觉得只有黄色的花的才是花?”
      燕小四:“呜哇呜哇!”
      燕九朝也听不明白不是么?
      燕九朝把燕小四抱回了她自己的屋。
      燕小四一阵扑腾:“呜哇呜哇!”
      发发都送啦,没亲到娘亲呀!
      ……
      入夜后的燕王府静了下来。
      燕九朝打了水来,给俞婉擦脸,其实她的气色已经没有很苍白了,但用周瑾的话说,她的魂魄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她这辈子,注定是醒不来了。
      但燕九朝不信。
      他要守着。
      他相信她总有一日会醒过来。
      她会回来。
      “京城来信了,我给你念念。”燕九朝将帕子放好,拿出驿使刚送到了的信件,一共有两封,一封是莲花村寄来的,还有一封是陪三小蛋在外游学的燕王寄来的。
      “信上说,俞峰和白棠有孩子了,是个儿子,大伯和大伯母很高兴,还有,今年不是恩科吗?俞松要下场,他说他是奔着状元去的。你知道恩科是什么吗?科考三年一次,恩科是规则之外的考试,陛下立了诚王为太子,大赦天下,于是开设了恩科。”
      燕九朝一辈子没说的话,仿佛都在这半年里说了。
      “还有一封信,是父王写的,想听吗?”他看向俞婉说。
      俞婉当然不可能给他回应,她早已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燕九朝打开信件,看到一半时,喉头忽然哽住了:“……大宝说话了,他喊娘亲了……在梦里喊的……他想你了……”
      燕九朝拽紧了手里的信,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俞阿婉……我也想你……我想你……俞阿婉我想你了……”
      一滴热泪自他脸颊滚落,滴在了俞婉的眉心。
      ……
      大雪纷飞的夜。
      燕九朝坐在没有烛灯的屋子,但有雪夜反射的光透过门窗射进来,屋子里依然清亮。
      “少主,该吃饭了。”万叔拎着食盒走进来,他将饭碗摆在了桌上。
      自打俞婉昏迷后,燕九朝便戒了荤腥,他不信佛,可他愿意为了俞婉吃斋念佛。
      万叔将几样清淡的小菜摆在桌上后,便默默地退下了。
      这些都是顶尖的厨子做的菜,百里香的毒解了,味觉也恢复了,可燕九朝依旧觉得他吃下去的每一样东西都索然无味。
      他默默地放下筷子,忽然,隔壁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推开隔壁的房门,看见一只眉心亮着红色火焰的小雪狐趴在自己的小蒲垫上,怀里抱着比它还大的肉包子!
      燕九朝的神色就是一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将肉包子抢了过来。
      小雪狐被惊醒了,顶着头顶的一蹙小呆毛看向燕九朝。
      啥事?
      燕九朝激动地问:“包子哪里来的?”
      小雪狐背过身子。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小雪狐幽怨地指了指门外。
      燕九朝迎着风雪走出去,顺着小雪狐所指的方向来到了另一间小竹屋。
      厨房的烛灯亮着,不时有热气飘出来。
      燕九朝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冲进去。
      灶台前站着一名奇怪的女子,之所以奇怪是因为她的穿着他从未见过,一条束身的连衣短裙,露出纤细的胳膊与小腿,以及那一对白皙的脚踝。
      怎么会有穿成这样?
      她的头发扎着一个高马尾,低着头,似乎在研究手里的面团。
      那是一张陌生的容颜,但燕九朝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来。
      “俞阿婉……”他怔怔地朝她走过去。
      她唔了一声抬起头来,陌生的脸上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靥:“你来啦,晚上想吃什么?包子还是馒头,我给你做!”
      燕九朝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却猛地扑了个空!
      “俞阿婉!”
      燕九朝的身子一个激灵,自睡梦中醒了过来,他冷汗涔涔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燕王府的房中,他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方才的一切只是个梦。
      “少主,您没事吧?”屋外,响起了万叔略有些担忧的声音。
      “我没事。”燕九朝定了定神,说。
      “晚上您吃得少,厨房做了宵夜,我给少主拿进来吧。”万叔再度开口。
      “我没胃口。”燕九朝淡淡地说。
      “多少都要吃点,不为自个儿的身子着想,也为小小姐想一想啊。”万叔苦口婆心地劝道。
      燕九朝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
      万叔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看着那个密封的食盒,不知怎的,燕九朝想到了自己的梦境,他竟在心里祈祷,一会儿万叔拿出来的会不会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肉包?
      万叔打开食盒的一霎,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令他失望了,没有大肉包子,只有几盘精致的斋菜,这些斋菜一看就是燕王府的厨子做的。
      “你退下吧。”燕九朝失望地说。
      “是。”万叔退下了。
      燕九朝淡淡地拿起筷子,随意夹了片嫩笋。
      燕王府的厨子比御厨的厨艺还好,他不爱吃,是他没心情吃。
      可这一次,他却刚吃一口便浑身僵住了。
      什么菜啊……这么难吃?!
      他刚要把筷子放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月光透过枝丫,被繁茂的枝叶剪碎了,落下一地疏影。
      疏影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倚门而立,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她的面色仍残留着几许苍白,眼底却熠熠生辉,仿若有星辰。
      “不好吃吗?”她挑眉道。
      “是啊,太难吃了。”燕九朝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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