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宫门只有十丈远。
今日宫闱各处皆披红挂彩,尽挂起了大红烫金纸糊的灯笼,宫门口有一百多抬红漆木箧,十几驾披着红绸帷幕的金根车,八十一人一队的仪仗宫人侧立等候。
“许长歌呢,确实是要做天子女婿了,不过呀,娶的可是我的永乐公主。”
是姜幼薇。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姜幼薇当时非要搬来和她同住,成日旁敲侧击打探许长歌的喜好,还说是为她出谋划策。
她一直以为,赵夫人和父皇虽然待她不善,但永乐天真可爱,是真心把她当成姐姐的。
如今想来,俱是可笑。
天家,何来手足之情。
赵夫人的指甲尖尖的,涂朱饰金,刮在她脸上,一划一道血痕,那些熟透的疖肿尽数破裂。
“本宫真痛恨你这张脸,你这双恶心的招子,和你娘一模一样。”
永清眼珠生硬地转动,好似木偶一般,她现在别无他愿,只想一心求死:“你也配提我娘?你这个贱人,你一个歌伎,也配提我娘?”
贱人,是她唯一的脏话,她从赵夫人千百遍的辱骂里学来的唯一适口的词语。
她看见赵夫人翘起来的小手指,就在她唇边,红澄澄的蔻丹鲜艳欲滴,就像她被流氓拔掉指甲时流了一夜的血。
她一口咬下去,再一扭头,将赵夫人的指甲齐根扯下!
赵夫人一声凄厉尖叫,连连退回门边。
周围宫人大惊失色,连忙涌上,将她护住。
赵夫人花容扭曲,痛得冷汗与眼泪直流,娇唇翕动,不断抽吸冷气。
待她缓过来了,几乎咬碎银牙,恨恨道:“小畜生!”
永清吐出那片指甲,哑着声音吼道:“你有本事杀了我。”
“杀了你?哪有那么便宜。你的命虽贱,你老不死的娘却舍得给你花钱。”赵夫人笑了,“不然,我从哪里挣来永乐的十里红妆?”
“你那犯贱的娘,还上赶着派人送来百万贯的嫁妆,倒给我们永乐做了嫁衣。”
她早该想到。连日常用度都要伸手向阿娘讨要的燕阙宫廷,怎么能给姜幼薇凑出这么多的嫁妆。
只恨她当时鬼迷心窍,多次赌气拒见朝京派来的使者,如今阿娘定然以为她还在置气。
可即便如此,阿娘都放不下她,送来攒了多年的嫁妆。
她急促地呼吸,难过与酸楚弥漫胸腔。
烛火之下,赵夫人的眼睛怨毒如蛇,她的脸还因疼痛而抽动,因而看起来格外疯狂:“今夜是许长歌和幼薇的大婚合卺之夜,想必你也十分寂寞难耐吧?”
永清脸色苍白,被赵夫人划破的血痕此时逐渐渗出血珠。
“放心,作为庶母,我自然准备了十几个新郎,给你消受。合欢,去把人叫来。”
永清想后退,可已抵在了窗边。
生的体面已然毁殆了,但她还可以选择死得干净。
宫门口的歌吹渐起,婚礼开始了。
骑在白雪骢上冠插宫花的许长歌心里是甜蜜期盼,还是初作人夫的兵荒马乱?
朝京的蘧皇后,在处理政事之余,想起爱女今日出嫁,会不会有一丝惆怅与落寞?
他们都不知道,今日燕阙满城的火树银花,皆不是为他们所爱之人而点燃。
乌云闭月,最后一丝清辉,也从永清的人生里消失了。
退无可退,她凄然一笑,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楼坠下。
第1章 京洲渡[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