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自来兰林殿找永清的时候,她正在听顾预讲《吴越春秋》。
在兰林殿后庭结青纱为帐,在下面放上一张书几,两个蒲团,桂树凋花尽被纱帐兜起,不必再有桂花落满头的烦忧,但可揽木樨清芳入怀。
听顾预读书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他全然沉浸文字之中,抑扬顿挫吐字清晰,不徐不疾,偶尔还会停下,为她细说当地风土人情,历史沿革:“……吴公子季扎不肯受王位,他所隐居的延陵,便是如今的吴郡毗陵。”
“我记得,先生也是吴郡毗陵人。”午后的困意似桂花??坠落的声音一般,缓缓地覆上永清眉睫,她伏在案上,听见顾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的声音也有些懒倦,“先生也曾躬耕于野。”
“季扎说‘富贵之于我,如秋风之过,对于先生而言,也是这样吗?”她枕在肘上,目光看见顾预托着书卷的手,宽大而有一些粗粝的茧痕,或许是他昔日耕读江东时留下的。
“预尚未被秋风扫过。”顾预失笑,“但也不需要了。”
她忘了,顾预和她不太一样,从未体验过富贵。
“先生为什么对天下风物皆了如指掌?”永清不由好奇,不光是他讲江东的事情,就连陇蜀、五湖、海岱他似乎都踏经行遍。
虽然当世学者都雅好游学,但顾预的门第财力显然不足以支持他不事生产地长途跋涉。
顾预微微一顿,他的眉眼皆在桂树阴翳之下,坦然道:“十五岁那年,江东大水,饥荒遍野,家中田地尽没为江湖,预举家为乞食,成了会稽侯的僮客。”
永清一没忍住,脱口问道:“什么是僮客?”
“就是。”顾预卷起木简,在桌上轻轻磕两下,让其服帖,“奴隶。会稽侯乐善好施,凡是投奔之前已启蒙入学的人,皆可入会稽私学,脱为良民。若是资质出众的人才,还会举为孝廉,或推为郡吏。预得了侯爷赏识,赞助游学天下。”
这么说来江东会稽侯,是长年累月地招贤纳士。
她望着顾预:“这么说来,会稽侯还是个当世的春申君。”
“公主怕预暗中为会稽侯做事?”顾预品出她的弦外之音。
对面的眼睛眨了两下,秋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富春江的静谧秋水,在他心里潋滟生光。
他错开目光,避免心猿意马,却想到这样显得颇为心虚,仿佛坐实了他来者不善。他抬起头,真诚道:“预曾向会稽侯发愿,只为天下仕宦,不为一家一姓做幕客参谋。”
“那……”
他岂不是如今破戒了?
仕途尽毁,名声狼藉,还流落深宫作了她一个公主的
第57章 美人泪[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