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吴宅太平了,可老太爷吴宝安心里不太平,于是举家搬走,要将这大宅大院便宜卖掉。结果这事让钱串子知道了。
钱串子名叫钱有财,自打他祖父那辈儿就一门心思赚钱,他家的钱多为不义之财,这些年没少坑人,要不然也赚不来这么大的家业。
到了钱串子这辈儿,好的没学,把他祖父和老子那套尖酸刻薄,抠门至极的劲儿学会了。对待下人十分苛刻,他家的下人岁数都不大,全是从拍花子的乞丐手里花低价买来的。钱串子拿他们当牛当马使唤,不但没有任何工钱,还时不时连打带骂,不管饭吃。
可怜这些下人,吃尽苦头,也不敢反驳,更不敢逃走,因为钱串子私造了卖身契,这些下人等于这辈子卖给他了,就算钱串子把他们打死,也不用吃官司。这种事儿在清代属于正常,奴婢就是工具,跟牛马没任何区别,主人可以鞭打牛马,也就可以鞭打下人,可以不给牛马草料,也就可以不给下人饭吃。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些会说话的牛马。
钱串子自打知道吴宅要卖的事儿,他就开始琢磨上了。他前往看过,宅子又豁亮又气派,他非常喜欢。问了价钱,得知吴宅要价四万两银子,区区四万两对他来说不算嘛。可他是个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股的抠门小人。就咂摸如何才能只用一半儿或者更低的价格将宅子买下,这事还不能耽搁,说干就要干,若是迟误,兴许宅子就被旁人买走了。
他左思右想,找到一位津门闲人。也奇了怪了,天津卫出“闲人”,这种人嘛正经事儿也不干,天天穿着长衫拿着折扇满世界转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极其能说会道,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谁家有争端,或是有分家官司,找到他们,一准好使。
钱串子找到的这位天津闲人姓姚,人称姚师爷。其实他算嘛儿师爷,整天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脑瓜上戴个瓜皮小帽,鼻梁上架着西洋近视眼镜,脚上穿一双夫子履,手里拿一柄山水折扇儿。平时在家睡大觉,到了饭口上,才穿戴利落出门,到那些大馆子、大饭庄门前,来回这么转悠,就等着有人拉他进馆子吃上一顿,然后托他办点闲事儿。
一连好几天了,姚师爷也没碰到什么人拉他进去吃饭,饿极了只能回家啃窝头。可他有定力,坚持不懈的天天到馆子门前转悠,备不住哪天走时运,就有那不开眼的找他请他进馆子。
这天姚师爷来到一家名叫天味轩的饭庄前面,背着手挺着肚,慢慢悠悠来回溜达,好半天过去,一个搭理他的人也没有。
姚师爷非常失望,认为今天的饭辙又没了,只能回家啃窝头了。刚要走,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肩膀一下。姚师爷心头一喜,心说好事上门了。
转回身一瞧,是钱串子。二人一通寒暄,钱串子拉着他衣袖,朝着天味轩大门就走,姚师爷装腔作势,嘴里念叨:“我吃过了,刚有几位让我给办点小事儿,请我在鸭子楼吃的烤鸭,我现如今肚子还饱着呢……”
要说这些闲人也怪了,没饭的时候找饭辙,有人请吃饭,还必须装出一副肚子海饱的架势。其实别人都懂他们这套规矩,因此该请他照样请他。别看他们嘴里说已经吃饱了,肚子撑得慌,可往往你要多少菜,他们全都能吃的盘干碗净,就差把盘子碟子也吃了,撑到拿手扶着墙走路为止,天津闲人就这点儿出息。
二人上了二楼,找个清静地方坐下。钱串子今天破例,要了好几样荤菜,还要了两壶老酒。他给姚师爷斟酒,二人客套话说了不知多少,喝了一会子,钱串子就把自己想买吴宅的事儿说了,让姚师爷给帮帮忙,最好能用低价把宅子买了,不要钱最好,要钱的话,最多出价两万两。
姚师爷一听这事,小眼珠一转,心说不大好办啊,吴家卖宅子的事儿他听说了,人家要价四万,这本来就已经低价,正常来说,这么大宅院,还有那些好家具,没个十万八万买不下来。若不是家里遭遇了孽事儿,谁会这么低价卖。钱串子这老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捡便宜没够。有心不管,这顿饭不能白吃,自己是闲人,吃人嘴软,吃了人家饭,就要给人家办事儿。可管吧,又怎么管呢?
钱串子看出他心思,哈哈一笑,又敬了他一杯,接着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姚师爷一看那小布包,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刚才还无精打采,这会子锃明刷亮。里面是嘛?他清清楚楚,管保是银洋,不多不少,五十块银洋。
瞧瞧,不用打开,单看大小,就能猜出里面有多少钱,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本领吧。
“钱二爷,您老这是干嘛?我无功不受禄,啥也没干呢,凭嘛要您钱?您赶紧收好了,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姚师爷嘴上说着使不得,两个小眼珠就没离开过钱袋子。他太想要了,巴不得马上把这钱袋子揣进自己荷包里。
钱串子又是一笑:“姚老弟,咱哥俩还不过这点玩意儿吗?你把它收好了,事儿尽可能去办,办不好我也不怪你,谁让咱哥俩有交情呢。这点玩意儿算嘛?权当给姚老弟买包茶叶喝了。姚老弟的大名在天津卫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跟你喝上一杯,就是我钱某人的福分。现如今,嘛也不说,你把这小袋子收好了。有空您就替我跑跑腿,万一他姓吴的松了口,我把这宅子买了,我忘不了姚老弟的大恩大德,到时候,我送个大袋子给姚老弟……”
钱串子又是吹捧又是激将,姚师爷满脸堆笑,说一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抬手把布袋拿过来,在手里一颠,心说没错,就是五十块银洋。今天走时运,发了笔小财。他把布袋子装好,接着给钱串子敬酒。
两人喝了一会子,钱串子站起身,说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一步,钱他已经付完,让姚师爷在这里继续喝会茶歇会脚。有什么事儿,就去告知他,他感激不尽。
钱串子这老小子心眼子贼着呢,他先走,为的就是让姚师爷把“折箩”拿回家。所谓“折箩”,就是把所有的剩菜倒在一块,拿回家中享用,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味道十分好。若是他继续留在这儿,姚师爷就算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拿。于是他找个借口,自己先走。姚师爷客套几句,目送他下楼走人。
等人一走,姚师爷长舒一口气,现如今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桌子上的剩菜都是他的了。刚才钱串子在这儿的时候,他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大口吃喝,如今钱串子走了,没人看着他了,也就把面子扯掉,不用在装清高了。再看姚师爷,甩来腮帮子、咧开后槽牙,施展三十六路吃字诀,就一个字——吃!
吃饱喝足,姚师爷打了几个饱嗝,招手唤来饭庄力巴儿,让力巴儿给自己找个大海碗,把桌上这几个盘子中的剩菜汤子一股脑倒进海碗中。告知力巴儿,今天海碗借他用一天,明天管保还回来。饭庄不是没有这种规矩,客人要拿折箩,借个海碗或者什么东西,让他先拿走,过几天还回来就是。
姚师爷端着大海碗,一步三摇晃,吃美喝美,就差没把自己撑死了。摇摇晃晃回到家中,让老婆跟孩子们吃“折箩”,看着孩子们吃的香,姚师爷心里挺舒坦。可过了一会儿,他心里又不舒坦了。钱串子交给他的事儿,必须要办好才行。尽管钱串子嘴上客气,但这老小子不是善类,得罪了他,自己“闲人”的好差事也就算到头了,可怎么才能办好呢?
他左思右想,没有注意,他老婆看他瞪眼朝天的怪模样,就知道他有解不开的愁疙瘩,于是问了问究竟怎么回事?
姚师爷把话一说,老婆噗嗤一乐,说这有嘛难得,找个姐儿给姓吴灌点迷魂汤子,趁他迷迷糊糊过神仙瘾的时候,让他按手印打戳子,这事不就成了吗?
姚师爷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
二一章:钱串子坑骗吴家宅,傻丫头半夜听怪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