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之笑眯眯地瞧着李朝淳,笑容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狗一样那么愉快,“我来向李公子商量一件事的。”
李朝淳不等许言之说完,就斩钉截铁地翻了白眼,“许言之,我不管你搞什么名堂,无论什么事,免谈!”
许言之轻轻地笑出声,睥睨着李朝淳,旁若无人地慢悠悠道:“东街今日发了大水,受难的百姓无处安放,我瞧你这院子不错,离东街也近,不如就将百姓全部安置在你这吧。”
李朝淳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许言之的鼻子大骂:“我去你姥姥的,东街发大水关我屁事。上次你打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今天你上门求我办事,还他娘的这样一副嘴脸,老子吃饱撑得答应你。这事没门,趁老子没发火,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滚蛋。”
李朝淳越说越气,挣扎着上前要揍一顿许言之好出气,被两旁的禁军死死摁住了。
许言之搁下茶盏,双手交叉放在膝前,用一种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李朝淳,声音陡地冷了下去:“李公子还是好好听我说完吧。户部粮仓塌陷了,户部侍郎现在人就在牢里头呢,内阁首辅温大人亲身,案子错不了。粮仓坍塌事关国祚,恐怕令尊难逃干系吧。”
李朝淳一怔,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粮仓坍塌,作为户部尚书,他爹肯定有连带责任,这许言之是许令柏大将军的儿子,要是在朝堂中给他爹使绊子,那可真是暗箭难防了。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要如何?”
许言之垂下眼皮子,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将你这院子腾出来给东街的百姓,另外,所需药材衣物,你一并备齐。”
李朝淳脸色一白,惊怒地睁大了眼睛,“许言之,你这是趁火打劫。院子可以给你用,凭什么药材衣物也要我出?你当我冤大头啊?”
许言之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冷笑道:“本来是想为你着想,想你将功折罪,来日令尊被上面责问,也能仗着你这份功劳抵消些许,竟然你这么不识趣,就算了。若是次辅大人问下来,我自当实话实说。”
李朝淳立马就明白了许言之的意思,就是李朝淳不答应许言之,许言之就要捣乱,别说美言了,说不定要在背后插刀子,李朝淳恨得磨牙嚯嚯,但是为了自己的老父亲,只能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许言之,算你狠,这次的药材物资我出了。之后你要是反水,老子一定找人弄死你。”
许言之了然地微笑,成竹在胸地掸了掸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得意的看着李朝淳,语气风凉道:“李公子放心,我定会让你得偿所愿。”许言之拍拍手,立马有人捧着一张契约呈到李朝淳面前。
许言之看着李朝淳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口说无凭,你签下这份书契,也好呈给首辅温大人过目,温大人想必一定会对你青眼相待的。”
李朝淳憋着三升老血,只觉得血气翻涌,气愤地抓过白纸黑字的书契查看,从头到尾浏览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黑着脸将大拇指伸进红色新鲜的印泥中,在书契的右下方处狠狠摁了一个手印,眼神阴沉地盯着许言之,声音都有些湿沉,“这下你满意了吗?”
许言之丝毫不畏惧地迎上李朝淳阴鸷的目光,甚至回敬了几分挑衅,“当然满意。”
许言之起身下令,“让百姓都进来吧。”
一声令下,东街的百姓全部涌进了李朝淳的宅院,将李朝淳挤得无处立足,只好躲回自己的卧室。
星夜沉沉,夜色暗涌。
伤患簿册和财产损簿册如流水般上报给内阁,温时宜越看越心惊,内阁整页灯火通明,温时宜和君轼彻夜未眠。
皇帝早朝时大发雷霆,今年洪涝频发,多地良田颗粒无收,温时宜考察各地受灾程度和陈粮库存,本已拟订了开仓放粮救济的章程,眼看就要付诸行动了,却不想一场大雨打乱了整盘计划。如果粮食不能及时到位,大梁一多半的灾民都难逃一死。
皇帝怒斥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深深低着头弯着脊梁跪在地上,状若罪人,沉默地承受天子之怒。但此时俨然不是问责的时机,而是想法子解决眼前的烂摊子。
温时宜建议从江南富庶的地带调粮过来,但是调粮最快也需要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如何熬下去便成了大问题。
东街的人口不算少,一场暴雨冲走了东街的一切,人都抢救下来了,但是粮食和财物全都没有了。许言之提前逼着李朝淳负责药材衣物和粮食供给,就是打着大梁国库一时调派不出那么东西,想让李朝淳大出血。李朝淳应下来是一时之计,但他爹上朝回来后,就要求全权负责东街的粮食供给和修缮工作。这意味着户部尚书多年的积蓄都将毁于一旦,这还不算,大雨冲毁了官道,如今外面的粮食根本运不进来,李朝淳就是使银子去买也买不下来。而且,京城的粮食涨价了。
除了东街,京城门外还有众多流民。站在城墙上遥遥一望,墨点似的流民漫无边际,浮在黄色的土地上。
雨后的天气寒凉,温时宜迎着寒风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门外不计其数的流民,温时宜眼含热泪,面目瞬间苍老,声音凝塞地叹息道:“无为,今年流民人数已达三百余万,是往年的三倍。然后这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如若算上那些暗地里被侵占良田活活饿死的人,就是五百万也不止。今日之难,是大梁的劫数啊,更是多年来未能根治圈地的恶果。”
君轼恭敬地站在温时宜身后,默默聆听,此刻听的心里难受,目光投向远方的流民,安慰道:“老师不必过多忧思,这一难一定会过去的。”
温时宜无力地摇头,欲言又止,却又忍不住激动道:“考核百官丈量田地,这是从我年轻之时就开始想做的事情。有一个人比我更果决,他为此曾数夜不寐,制定出了最完善的章程,一腔热血地投入变革之中,那时候的太子支持他,太学生敬仰他,我们都以为这场变革要成功了,可是谁能料想,他竟然被判定为乱臣贼子,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长达二十年。”
君轼心中一动,温时宜所说的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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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送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