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朦胧,路边的新叶滴着清脆的夜露,檀木马车一圈圈压过灰色光滑的石板,车声辚辚,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的黑马鼻息耸动,打了一个不甚嘹亮的响鼻。
马车越行越慢,渐渐停在了宫门一百米之外。
“公子,我们不能再走了,前面都被百姓堵住了,你快看。”玄桦拽着缰绳,勒停了黑马。
君轼撩开车帘,外面的躁动和哀嚎立时如潮水般天旋地转地纠缠过来。
君轼视线缓慢地平移。
“救救我们,好饿啊,我好饿啊!”一个双目呆滞的妇女揪着心口,僵滞地一步步搬着自己的胶布,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也没有感情,似乎大脑已经不能够思考了,只是愣愣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救救我,我好饿啊!”2
一个满面沟壑的铜色皮肤的庄稼汉,怀里裹着一个脸色乌青闭着眼睛的五岁小男孩,小男孩已经死去,尸体冰凉,但是庄稼汉紧紧抱着,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的孩子,庄稼汉嘴唇泛着一场厚厚的白色干皮,他嘴唇蠕动,一道道泪痕干在脸上,“救救我儿子,给我儿子一口饭吃吧,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干瘦如柴的黄皮老头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他半步半步地挪动,仰着下巴,费劲地睁着浑浊不堪的眼睛,嘴里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走五步需要停下来踹两步,所有的人都越过他向前去。
君轼的目光一一划过这些人的面孔,每个人的或激动或麻布或隐忍的哭嚎交织成一张大网,底压压沉甸甸地铺盖下来。
苍穹之下,以檀木马车为轴心,破衣破鞋的百姓们如棋子般散落围绕在马车周围,经纬纵横成一幅密密麻麻的墨点千里图。
君轼皱眉,“怎么回事?”
玄桦指着前方,提醒道:“公子,你看,其他人的马车也进不去,都堵在外面了。”
君轼由于视线所碍,看不到正前方的光景,马车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因为随时会撞到越来越多的百姓,所以君轼下了马车。
玄桦扶着君轼下了马车,君轼看到正前方一辆辆马车犹如停泊的船,安静地卷缩在城门外,拥挤在一起。
玄桦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破天荒的一幕,挠了挠脑壳,犹豫着劝道:“公子,我们要不要走着去。”
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脚下一软,歪在了君轼脚边,君轼将这个脏兮兮的少年扶起来,温润地关切:“你没事吧?”
少年软得没力气,费劲地站起来,有些畏怯地低声回答:“我没事。”
君轼顺着问:“你这么早来皇宫做什么?”
少年怔愣了一刻,望着君轼,看着月华朗朗的君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气场,没有一点恶意,缩了缩脖子,才吞了一口口水小声回答:“我好饿,我已经三天没有讨到饭了,在垃圾堆里也捡不到东西吃,我好饿。”
君轼打量着这个腮帮子都瘦地凹下去的苍老少年,声音又温和了不少,“你饿了,来皇宫做什么?”
少年远远地飘渺地望了一眼巍峨气派的皇宫,扣着手指,眼睛挣扎着点燃一丝亮光,“有人说,有人卖粮,但是皇上不允许,所以我们来求皇上允许民间卖粮,只有有人卖粮了,我才能找到剩饭吃。”
君轼心里一沉,有什么东西慢慢从心底浮上来。
君轼放走了少年,晦暗地向前方茫茫人海投去一瞥。
百姓们拖着家中饿死的家人的尸体,直挺挺地坐在皇城门前哭嚎,萧卫带着禁卫军严格把守着大门,不敢有一丝懈怠。
玄桦费了大力气才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游过去,护着君轼挤到了城门,终于赶在最后一刻进了皇城。
早朝时辰已到,官员到的也差不多了,于是萧卫关闭城门,将城外的遍地饿殍和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嚎一并隔绝在了门外。
门内高贵华服,门外哀鸿遍野。
近日来,震荡不断,皇帝一脸疲惫,往日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他深深地埋着头,一只手支在眉头上,头顶上一股暴戾之气,满朝文武在这低沉的气压中鸦雀无声,鼻观口,口观心。
民围皇城,即使隔着重重的朱门高阙,也依旧听的城门外戚戚之声。
皇帝的太阳穴青筋暴起,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暴戾,“这群刁民,竟敢威逼天子,成何体统。”
吼出最后一句时,皇帝按耐不住体内暴涨的热血,顺手掀翻了旁边小太监手里高捧的折子,折子飞出去,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
朝堂上所有的大臣见此全部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异口高呼“皇上息怒。”
没捧住奏折的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下去,单薄的小身板浑身哆嗦。
皇帝头上的玉珠摇摇晃晃地乱打,皇帝呼出一口浊气,努力维持着一个皇帝的体面,“身为皇城子民,却行这般劣迹之事,实乃藐视天威,萧卫。”
萧卫跪在武官之列,高声应道:“臣在。”
皇帝伸手一挥,“朕命你立马逮捕其中领头的人,然后驱逐其他人,以儆效尤。”
“是。”萧卫抱拳。
“臣认为不妥。”
君轼正迟疑,就听到温时宜说不妥。
此时皇帝的耐心已然耗尽,往日对待温时宜的恭敬态度荡然无存,阴恻恻地咬牙问:“那温爱卿有何高见?”
温时宜脸色憔悴,捋着胡子,“不可武力镇压,否则会失去民心啊。如今之计,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他们劝离。”
皇帝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温时宜,语气中似乎泛着冷笑,“既然温爱卿如此看待,那此事就交予爱卿处理,限你一个时辰之内,将他们清除,否则,萧卫就派遣禁军武力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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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卖粮[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