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伊萨克穿着有些油光发凉的大衣，洗着饭盆里的汤。
伊萨克喝完汤，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劣质的方糖。他时不时的瞅了一眼食堂前方，那里不是什么打饭窗口，而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所有用餐的人。
伊萨克吃完饭，将盘子扔到盆中，自顾自的离开。
在这多待一秒，都有暴露的风险。
伊萨克走在街上，破旧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伊萨克知道那是什么，他加快了回到家的脚步。
打开自家狭窄的门，他抬头看见那幅巨大的画像愣了一秒，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连忙露出严肃的表情。
这幅画上的是老大哥，准确来说这并不是画，而是一个用来监视他的巨大摄像头。
伊萨克不知道老大哥是谁，但是听周围的人说，老大哥就是法兰西的领袖，是法兰西的救星。
是他率领法兰西打赢了德意志，是他率领法兰西击败了英吉利。
可是，老大哥真的击败了这两个国家，那为什么他们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吃了？
对于这些事，他没有发出疑问。因为法兰西不允许他质疑，法兰西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法兰西烧毁了过去的书，让所有人不知道过去为何物。
做文职工作的伊萨克更是心知肚明，因为每天毁在他手里的信息就有成千上万条。
既然过去都没有了，你又是从哪知道自己吃的越来越不好的？
你是不是在反对法兰西？
伊萨克脸色照常，家本是放松身心的地方，可是他回到家中，还要对着那幅画每天读一个小时的宣誓。
伊萨克整理好衣服，将右手举起，对着画中的老大哥歌颂起来。
他念的铿锵有力，像极了古代的雄辩家。
单位里也有人这么夸他，可是他却只能装糊涂的问：雄辩家是什么？
做完歌颂，伊萨克脱下衣服，露出干瘦的身体。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骨瘦如柴，如同行尸走肉。
安装在家中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下午三点，所有公民全部在家中集合。”
“所有公民全部在家中集合！”
“我们要开始做健康操，我们要开始做健康操。”
“1234......2234......”广播传出的女性声音下达着命令，伊萨克只能空洞着双眼，干尸似的手舞足蹈。
他把大脑放空，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想起了古代的诗歌，想起了湖畔诗人、莎士比亚、文艺复兴......
“1098号！1098号！伊萨克！你的手歪了！往下！往下！”
伊萨克的手遵守命令往下伸展。
他想起了但丁的《地狱》，想起了《唐璜》。
“洗澡时间只有三分钟！洗完澡之后立刻上街！我们要举行振奋游行！”女性亢奋的声音传来，伊萨克麻木的脸毫无波动。
他光着屁股走进卫生间，任凭冰冷的水滴在他身上。
随后他擦干净身体，换好印有红蓝条纹的衣服，挤出了家。
外面已经聚集起了人流，伊萨克缓缓融入其中，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挥舞着拳头。
口号无非就是打倒德意志，打倒英吉利。老大哥万岁！
人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欣喜，为什么要愤怒。只是人群开始欣喜，他们便欣喜。人群开始愤怒，他们便愤怒。
他们聚集到演讲台前，长得和老大哥一样的人站在上面，他用铿锵有力的演讲赢得了众人的鼓掌。
可是麻木之中的伊萨克捕捉到了一个词，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德意志、英吉利，而是换成了帝俄。
于是人们离去的时候还是群情激愤的呼喊着打倒帝俄，似乎根本不在意口号中的对象换了人。
天空染上阴霾，伊萨克回到阴暗的家中。
家里没有点蜡烛，也没有燃没有灯，更没有电灯。
镇府每个月会对每个人配比，多少蜡烛、多少电、多少油、甚至是多少纸。
伊萨克在家唯一的活动就是看着老大哥的那张脸，静静地与他对视。
其实他的脑子早已神游天外。
法兰西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从哪几次炸弹袭击了巴黎？还是从老大哥上台？
时间太过久远，伊萨克都不清楚。
看了片刻老大哥，伊萨克翻开他的工作手册。
说是工作手册，其实是一本词典。它没有多厚，甚至每年都在减少。
镇府每年都在减少一个词，或者是好几个词。
伊萨克的工作，就是帮助政府删去那几个词。
比如好，稍微好点只能说一好，极好只能说五好。
好被分为了层次，只要你说三好，那大家肯定都明白你说的是中等好。
所以好的反面坏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坏变成了差好，坏也被分为了五个层次。
镇府说这是为了方便，那些词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虽然政府不让说，可是伊萨克依旧记得那些词该怎么念。
可是时间久了，大家都这么念，他真的会忘记。
他又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念出来，因为指不定有哪位特务跑出来将他带走。
他也不能写字，因为这样会留下罪证。
前几年住在隔壁的一个老人被他相处多年的老婆举报，说他私下反对老大哥。
老人被送到问罪所，那里的特务推来了整整十辆小推车的档案。
里面都是老人的妻子，每一天、每一夜、乃至每一秒对他的记录。
最后老人被送进了十九号房，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还有去年住在这里的一个厨师，他睡觉的时候被他儿子举报，说是他在梦里反对老大哥。
特务将厨师送进了十九号房，给他的儿子颁发了一个奖状，还在演讲台上让大家多向孩子学习。
伊萨克想要叹气，可是郁结之气闷在胸口，最后也被他咽了下去。
他要是叹了口气，指不定就有特务冲进来将他抓走，所以他不能犯错。
想到这里，伊萨克起身，规规矩矩的给画中的老大哥鞠了一个躬。
然后躺在狭窄的床上，睁大着眼睛等着自己睡着。
“所有人上床睡觉！所有人上床睡觉！”广播里又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条件反射似的，伊萨克睁大的双眼立刻闭上。
第9章 美丽新世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