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眼中,篡改那十二道班师诏令,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岳飞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双眸,丝毫没有要他起身的意思。
岳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这几乎让他无法把在腹中酝酿已久的说辞和盘托出。
这种压迫持续几分钟的时间,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吸饱水分的海绵上,等岳飞拉起他时,他只剩下一尘不染的本身。
“爹,带岳家军回鄂州吧,一方面屯兵鄂州,一方面守住庐山,任谁都无法攻破,待我们势力壮大……”
“然后,怎样?做那曹成,还是做那杨幺?我岳家军只为国为民,绝不会为一己私利,你可知晓?”
“所以,您依旧奉旨前往临安?”
“那是自然!”
岳飞一甩袍角,背过身去,走向那身挂在木施之上的皇赐铁叶甲,他温言细语道:“当今官家并非懦弱之辈,他只是太过于保守罢了!
你若经历家破人亡,故土沦丧,也一定会尝到那种滋味的。
只可惜,这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日夜被那样的遭遇折磨……”
“他若是要有心杀你呢?”
这个疑问,岳云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这一问,已经超出了父子闲谈,已经超出了君臣之纲,这是来自八百年后的呐喊,也是来自无数敬仰者对不公的怒吼!
岳云眉头拧的紧紧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别问他为什么,因为这些逆天的责问,只有在这跪姿之下,才能让他说出口。
“别告诉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别告诉我,君为臣纲,也别告诉我,您会死而无憾!
你要是知道,在你尸骨未寒之时,岳家军四分五裂,昔日同袍倒戈秦桧,你会不会心痛?
你要是知道,您的亲信死的死,被贬斥的贬斥,参议官被悉数罢免,我与宪哥被虐待腰斩,你会不会后悔?
你要是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鄂州,李姨娘和岳雷他们被发配到穷山恶水的岭南,你会不会难过?”
岳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泪俱下,仿佛脱口而出的这些都是他亲历的一般。
那魁梧的身躯突然一怔,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住椅背,抬手在眉心揉捏。
岳云向前跪走两步,继续拱火:
“爹,您心疼那赵构,他失去父母兄弟,他失去这汴京大殿,他失去曾经的高枕无忧前程似锦……
可他,心疼过您吗?他心疼过您的家人手足吗?
如果没有您,这岳家军就没了,我们的命,我们的家就都没了……”
说到这儿,岳云的愤懑已经变成泣诉,他无法自抑地捶胸顿足,仿佛这一切都是让他痛不欲生的事实。
然而,事实正是如此。
岳飞再次回过身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拍打着他裤子上的尘土,“起来,你起来说话!”
“爹,答应我,以退为进!”岳云抓住他的衣袖,苦苦央求,“我有办法救您,相信孩儿,好不好?”
替他擦去满脸的鼻涕眼泪之后,岳飞沉鸷的脸上,终于露出无比欣慰的笑意,笑着笑着竟然流下两行热泪来。
第84章 骨肉相连,以退为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