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青铜镜前，一身红衣的女子昂着修长的脖颈，整齐的青丝之上银白发冠透着莹润的光泽，扬起快意与欢欣。肃穆的宫殿大门口，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首的女官垂着眼眸，恭敬福身：“陛下，明日登基大典的冠服尚衣局已送来，陛下是否过目一下？”
红衣女子依旧专注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下垂，凝视着自己这双微微泛着蜜色的手，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颜色，这是她常年征战在外带来的。仔细看时，似乎还能看到手上被洗净的血迹。可是，那些血迹，当真被洗干净了么？她淡淡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华丽的冠服，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过也是，以她如此容颜，即便是披一块破布，也比世上女子好看。女官看得微红了脸，慌忙应声：“诺。”
一行宫女在女官的带领下，捧着冠服挂在铜镜边的衣冠架子上。而后垂着头，倒退着往外走去。女官走在最后，忽然听见陛下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离去何处了？今日怎的未曾见到他？”
女官停住脚步，不确定的回道：“陛下可是说离皇夫？”
“离皇夫？”听见这个陌生的名称，红衣女子微愕，沉默半晌，忽而明了，是了，江山已定，阿离和秦大哥都是有功之臣，二者于她而言，都不可割舍，如今在皇宫以‘皇夫称呼实属正常。她微微一笑：“传他来见我。”
女官点头称是，恭敬的倒退着出去。殿门外的阳光随着日落变换着角度，把本就鲜红的衣裙映衬得如晚霞、如血液。空荡荡的宫殿内，她缓缓转身，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显露出来，正是海瑶光。
不消片刻，得到口谕的月白男子已经来到了宫殿，额间甚至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看到孤身一人的红衣女子，他忍不住心里泛起阵阵酸楚，柔声道：“姐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海瑶光转过身来，桃花眼中是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格外的能迷人神魂，她并不需要做任何勾人的动作，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便已是极致的诱惑。经过这些年的血雨洗礼，身上更多了无尽生杀予夺的霸气，那是上位者的气度，“无事，只是突然想你了。”
换做从前，海瑶光是决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或许是因为如今四海定，她竟也多了几分难得的儿女情长，惊诧沈不离，他颇为受宠若惊：“姐姐，我、我也想你。”
男子的声音格外动听，却没有驱散女子眉宇间淡淡的哀愁，沈不离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忧心不已：“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女子欲言又止，最后受不了他殷切的目光，终归还是长叹一声，解释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明日就要登基，可是，父亲却始终缠绵病榻，鸳儿……也始终憎恨我，想来可笑，我这一生，为国为民，无愧于天地，却护不住家人。本以为，只要站到了权力巅峰，便可以两相圆满，可惜……终归不能如我所愿。”她口中的父亲正是早已续弦了李妙的沈怀谨，而鸳儿不用多说，自是沈如鸳。
听见是这个原因，沈不离拧眉，认真的问：“就是此事一直困扰着你么？”
“或许是吧。”海瑶光徐徐移步，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被挂着的华丽冠服，做工精致的纹路刺绣在她指尖熠熠生辉，好似她如今已经完整无暇的人生，突然有一处针尾收线不平，多出了半截小小的线头，戳到了她的手指，就如顺遂人生里一直存在的一处污点。
看着白衣男子了然离去的身影，海瑶光目光缓缓沉了下来。或许，沈如鸳，就是她那处污点。如今，她愿意再给这处污点一次抉择的机会，只希望鸳儿能聪慧一些。
入夜，皇城一片寂静，她端坐在自己的寝宫，一袭红色薄纱展露出曼妙的身材，斜斜靠在龙榻之上，青丝散开，在烛火映照下，散发着魅惑的光彩。不知等了多久，她甚至渐渐起了困意，直到夜霭已经快要缓缓散去，皇城响起了匆忙且凌乱的脚步声。
寝宫外，传来大宫女高昂的禀报声——
“陛下！沈家二小姐?{了！”
她的胸腔内重重的跳了两下，又缓缓平复，看来，鸳儿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阿离下手了。这样，也好，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忽而，又传来另一道尖细的声音：“陛下！吉时已到，该沐浴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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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秦梵[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