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舒愿,是你娘和寺吟娘亲曾经的好友,也是??煊的生母。”语声凉凉的,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双瞳真的是像极了姜??煊,内里也是有些薄凉。瞳孔的模样可以相像,可它给人的感觉是决计不会相像的。
只是,舒愿不是早就薨了吗。
舒愿执起桌上放着的素色茶盏,送到唇边时,手不稳地洒落下几滴,茶渍落在衣襟上,素白的布料登时出现了一小团褐色的小点,舒愿没有在意,还是淡然地抿了一口冷茶。因为抬手的缘故,袖间的口子有些开,我这才发现,舒愿的手臂被袖子遮住的部分有一条长长的狰狞的伤口,从我这个方向看去,起码有两寸长。
伤口触目惊心,我瞧了眼舒愿毫不在意的高雅样子,心里好奇着这样一个女子,怎会允许自己身上有这么可怖的伤痕。
舒愿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放下茶盏,袖子自然地挡住了疤痕。
“这个刀疤还是十年前我亲手用皇帝赐我的尖刀划的,谁知一划,便留了这终生的疤痕。不过也好,每每看到它,我便会记得当时疼痛的感觉,不会忘记我曾度过哪些担惊受怕的日子。”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伤痕便是要你记住所经历过的万般事情,便是要你记得你也曾伤痕累累,痛彻心扉。
或许舒愿要的便是这个感觉。
舒愿说起这番话时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想着,这般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当时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能下得这么大的决心。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疤,何况,舒愿还是皇帝的妃子。
我和寺吟都沉下声,不敢再说话。
我看着桌上放着的茶盏怔怔发神。素白的釉瓷,瓷身画的是一朵稍稍点缀的梅花,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一朵白梅花,似乎象征着舒愿不易弯下的冷静性子。
我最喜欢的,也是梅花。
不轻易弯折,不轻易倒下。
似乎在这一点上我和舒愿很像。
我抬眼,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舒愿,她凉薄的眼神竟然泛出些些泪光,里面充满回忆。
想起前尘往事,总是不禁泪眼婆娑。
舒愿此刻的感受不过如此。
无论再怎样强大不用人费心的女子,都会不禁地被往事给感染,不论是谁。
“送儿,今日我找你前来,实属万不得已。”舒颜立刻一副镇定的模样,瞬时冷静的速度叫人咂舌。她好像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可以做到丝毫的不外露,给人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样子。或许这便是曾经在宫中长期生存的缘故。
记得娘亲曾同我说过,宫里的人生活向来都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因为他们不知何时自己的脑袋就会在不经意间掉下去,所以为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他们只能胆战心惊地过日子,走一天算一天。
舒愿是姜??煊的母亲,那就是妃子,妃子之间互相残杀的事我在茶楼里听书常听见,妃子之间互相算计,你算计她,她算计你,一来一去,一去一来,颇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感觉。似乎你算计了我,我要是不算计回去,于你还有些不公平。所以我不能欠着你,一定要算计回去给你,这才能表示我的一心尊重。
那舒愿情绪不外露的性子,大半是要让别人不知晓自己的喜怒哀乐,猜不透她,自然也无法算计她。
寺吟忽的拉住舒愿的手,似乎是在阻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舒愿回以她一个淡淡的笑容,又将话语重新挑起,“送儿,我患了极严重的病,兴许不久我便会辞世,在这之前我最放不下的便是??煊这孩子。所以,送儿,答应舒姨一个要求好吗?”
我正襟危坐,咬着唇:“舒姨有什么要求尽管讲。”
看似骄傲的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些低声下气,我反倒是紧张起来。
舒愿嘴边浮现一抹淡雅的微笑,语声终于温柔起来:“??煊他这人看着小孩子气,可我知道他那般做是为了掩藏心里的痛苦。他不过几岁时我便走了,他父皇那么多的皇子,又怎么只照顾他,宫里没有人会真正爱他,所以他只能这样保护自己。我是他的娘亲,别人不知道,可我和他血脉相通,我了解他,他是个缺爱的孩子……”
我听到这儿,昂起头,忍不住地问她:“舒姨,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舒愿仍浮着一抹笑意,看着亲切了许多。她并没有因为我插话而感到不满,反倒浅笑解释:“因为……那样的日子我过的不快活。”
说着这句话,舒姨一脸的感叹,眉心颦蹙,却不是很明显。眸中一闪而过沉重的痛楚。却也只是一瞬。
我和寺吟止住笑容,寺吟安安静静地,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想起别人说前尘往事都是逆鳞,不可轻易触碰,一碰轻则心如刀锉,重则九曲回肠、乱箭攒心,看样子我是碰到了舒姨的逆鳞。
“既然不快活,又为什么要去?”
我不明白。
舒愿又是感叹般的笑笑,寺吟急忙向我使眼色,可是我觉得好奇就该问问,不然一直埋在心底我会憋死的。
“因为迫不得已。”舒愿顿了顿,又说,送儿,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进入宫里维持整个家族荣耀过上更加荣华富贵的日子,二是待在府中求得一个心爱人与他比翼双飞却要过贫苦的生活,你选哪个?”
“后者。”我毫不犹豫道。
舒愿只是轻声笑了笑,转而问向寺吟:“寺吟丫头,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寺吟抿着薄薄的唇皱着黛眉,一贯认真地思考问题。
我和舒愿不吭一声地等着寺吟的答案,半晌,她缓缓道:“我亦是选后者。”
舒愿这次也是同样的笑了笑,没人懂她这笑的意味。她偏向寺吟那边:“想了那么久是在想到底是自私了好还是舍己为大家好,对吗?”舒愿没给寺吟说话的机会,她又说:“可是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好。”
“这便是我走那时的真正想法。”舒愿突然说道。
良久,久到好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那么久,舒愿空寂的凉音再次响起,转回来:“送儿,那时的我只有一个选择。”
我知道舒愿的“只有一个选择”指的是她口中所说的前者。
因为只有一个选择,所以没有其他转圜的余地,她只能顺着这一条道路走到头,不容她回头,不容她反悔,就算她不愿意这也是既定事实。我想舒姨那时大半想的是,既然事已成定局,自己何必违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是徒劳。索性随了它罢,为他人着着想,就当做是他人欠自己一辈子的事。何况她这么清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低声下气地乞求他人换得自己
第32章 伤心千里江南 怨曲重招 断魂在否(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