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妄尘摇头,起身拍去衣衫上灰土,陡然变冷的目光射向人群,语气平淡,却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滚出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少顷,几个人慢腾腾低头走出,脸色灰败。
夏惟音回头看看摔倒后不停哀鸣的战马。
那匹战马的后腿呈现出极其不自然的形状,还有一支插着铁弩的伤口,腿骨必然已经折断,只怕以后都不能再载着英勇的将士们在沙场上驰骋。
而战马受伤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亡。
人为赐予的死亡。
“何必呢?”一声低低呢喃,夏惟音蹲下身,轻轻抚摸战马脊背。
“营中总共就剩下这么几十匹马,都是从老家一路带来的。”一袭红色飘过,缓缓在马前落下,低沉嗓音带着悲伤味道。
景缨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马头,轻轻把侧脸贴在那匹马额前。
奇迹般地,那匹战马不再哀鸣,扑闪着泪珠滚滚的大眼睛,用头拱了拱景缨,只是那份熟悉的亲昵显得那样无力。
所有人都静静看向仿佛能听懂人话的战马,默默垂首,片刻前热热闹闹的空地上霎时鸦雀无声。
吧嗒,一大滴晶莹水珠落在地上。
夏惟音讶然看去,景缨圆溜溜的大眼睛通红一片,越来越多的泪珠滚滚落下,双肩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夏惟音相信,若非景缨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出声,只怕此时已是嚎啕痛哭。
“惟音,景缨交给你了。”墨妄尘忽然低低开口,轻声在夏惟音耳边低道。
战马因人为原因不得不舍弃,这的确是件令人惋惜遗憾的事,但夏惟音不认为这点小事足以让景缨哭泣,想来其中必定还有其他因由。夏惟音轻轻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墨妄尘不用担心。
墨妄尘接收到夏惟音的示意,看向围观众人,冷道:“都散了吧。你们几个跟我走,今日之事,必须按军法处置。”
那几个罪魁祸首气焰全无,唯唯诺诺跟在墨妄尘身后,在许多士兵咒骂声中离去,其他人也很快散场,只留下几个士兵来查探受伤的战马。
“景缨姑娘,别哭了,又不是第一次,您总得学会习惯才行。”
“就是啊,景缨姐,战马受伤不是常有的事吗?您每次一哭,楚爷就要生气,楚爷一生气,我们就得挨骂,您就当行行好心疼心疼我们不行吗?”
夏惟音听那几个小士兵劝景缨,愈发好奇。
景缨似乎不是第一次为战马受伤而哭,看她开朗豪气的性格,应该不是如此悲春伤秋的人才对。
“百里,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回头看看一脸忧伤的百里,夏惟音问道。
“啊?说什么?”百里茫然,看看景缨,再看看战马,恍然大悟,“哦哦哦,夏姑娘是问景缨为什么哭吧?是这样的,我们营中养了六百多匹战马,负责照料这些战马的人就有景缨一个。呐,受伤的这匹就是景缨养大的。每次有战马受伤不得不处理掉,景缨就会哭得很伤心,少主和楚爷都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夏惟音皱眉,忽地叹口气,轻着脚步走到经营身边蹲下,一起轻抚受伤战马。
景缨似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苦相,狼狈地抹了抹眼泪,倔强地装出无所谓模样。
夏惟音佯作没看见,漫不经心道:“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狗,是只流浪狗,一只前腿是瘸的,所以我和朋友都叫他半拐。”
“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想听你讲故事。”景缨哼道。
“就当是我对你的报答吧……刚才在暗器伤到马腿之前,我看到你故意骑马撞来,因此我才会被甩到地上。如果不是你那一撞,马受伤后狂奔的话,我可能会摔下来卷进马蹄之下,那样我就没办法在这里给你讲故事了。”
夏惟音笑笑,自言自语般继续着故事。
“说老实话,小的时候我连饭都吃不饱,根本没办法喂养半拐,可是我很喜欢它,一有时间就会到院子外面陪它玩。半拐很懂事,从来不乱叫乱咬,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或者陪我一起坐着发呆。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我陪伴它还是它陪伴我了。”
“那现在呢?你把它独自留在家里了?”景缨已经忘记伪装,满怀兴趣追问道。
“没有。”夏惟音盯着景缨双眼,平静中藏着几分寂然,“我十二岁那年,半拐被其他几个孩子活活打死了。”
景缨发愣:“死了……吗……”
“是。早上我还抱着它到院子外晒太阳,晚上再见时,就只剩下半拐遍体鳞伤的尸体了。当时那种心就快碎掉的感觉,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所以……”微微顿了顿,夏惟音柔软手掌抚过战马皮毛,一字一句,清淡却真挚,“你的难过,我懂。”
第96章 接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