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贾宝玉绝尘而去,卫立?忽然一拍头脑,很是沮丧的模样。
陈大良便问何故。
卫立?道:“前日我等却是犯了一个大错!”
“如何?”
“之前我等想要劝陈乔那厮弃暗投明,将太上皇的诏书内容告知于城内,如此一来,岂非将贾家陷入不利之地?
殿下如今虽然已入皇宗,但其必然也对养育他的贾家深有感情,若是因他之故致使贾门遭受覆灭,殿下心中岂非懊恨?”
卫立?这么一说,冯唐二人也反应过来。
看贾宝玉这般急匆匆来又去,其未必没有藏匿行踪的目的。
冯唐道:“是我的错,当日只顾达成目的,而没有替殿下考虑。”
其实,冯唐心中未尝没有过懊恼悔恨。
他想过,若是前日他并没有前去叫阵,而是躲在大营中龟缩不出,是否城中便不会知道是他带兵围的城?是否,那样他的家人就可以幸免于难?
但是他只是这么一想,很快就被理性取代。
一个优秀的将领,从来不会祈求敌人仁慈,也不会将敌人的残暴冷酷当做是自己的错误。
实际上也是,在兵临城下之时,他就已经有预料到过那种结果!
所以,当那张吊篮从城上放下来的时候,他挥剑劈断了。
古来伟大的事业,何时不伴随着流血牺牲?
干大事,又岂能惜身?这个身,既是自身之身,也是家人之身。
他自己如此,别人也当如!
所以,嘴上虽然那样说,冯唐心中却并没有真的懊悔将贾宝玉“出卖”给城内。
“幸好殿下并没有怪罪我等,不过,从今以后,在没有破城之前,我们也不能再打着殿下的名号与城内接洽了。”
“当是如此……”
“好了。”冯唐打断了卫、陈二人的话,道:“我等还是尽快执行殿下交代的任务为是。
卫兄,你先安排人抄录军报,在酉时之前必须完成。
殿下说孙定武明早会带兵前来,所以陈兄,你负责接待孙将军与安排腾挪营地等。”
“是。”
……
贾宝玉倒没有卫立?想的那么多。
城门封闭,他自然也担心家里,特别是家中姐妹的安危。
但在他看来,家里是否会遇危难,全看二皇子的心意。
他不会认为,二皇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冯唐等人的泄密,并不重要。
他也没有完全存着侥幸的心理,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给李少游传递了消息,让他在贾家有难的时候,去找皇后娘娘……
在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二皇子要对贾家下手,能护得住贾家的,城中或许也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他并不百分之百确定皇后会帮他,但是,他别无他法。
贾母、王夫人,他都不想她们出事,更别说黛玉等姐妹,她们中任何一个出现闪失,都是他无法忍受的事。
所以,若是皇后能够帮他护住这些人,以后,她就是他最大的恩人!
“王爷。”
原北大营所在的营地内,贾宝玉以及他从山上带下来的大军,便驻扎在此。
此时主帅营房内,看见姜寸快步走进来,贾宝玉心中一喜,道:“可是李少游那边有消息了?”
姜寸点点头,将一份密报呈上。
贾宝玉接过,很快脸上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李少游在密信中将京城近几日的情况讲了一下,其中自然包括家里发生的事。
韩之涣……
贾宝玉目光一冷,待城破,此人他必杀之。
除了通报城内情况,李少游还说了他已经换了联络点,以后若要向他传讯该当如何等。
贾宝玉拿着密信,眯着眼睛思索了半日,终于拿起案上的铅笔,伏案写字。
铅笔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写很小的字,更容易在有限的纸条上面,写更多的内容,这对于传讯来说,弥足珍贵。
……
福康王府,自从大皇子死于非命之后,此处便从往日的纸醉金迷,变成了清冷萧瑟之所。
除了占地极为广阔的王府以及其中的重楼殿宇,还依稀能让人忆起曾经过眼云烟般的繁华。
“又是一年深秋……”
大皇子妃笼着华裳,妃独倚雕栏,望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发出一声清丽的叹惋。
其实,今年的秋天,是她过的最安稳的一个秋天。
往年的时候,她还要忍受大皇子诸多荒淫无耻败德的行径,以及防备着满府里的宠妾谋位、刁奴作乱等,竟不得一日清闲悠然。
如今好了,无形无德之人不在,宠妾散去,刁奴也被撵走。
整个世界,安静的就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倒还有一个人,那位王都检点的独女。年轻的,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子如何能够安然面对冷清?特别是,她还享受过十里红毯、帝后亲临那样超然的出嫁典礼。
数月以来,其心气越发阴情多变,脾性越发暴躁。
挑衣捡食,责打下人,几是寻常。
但她都包容她。
她需要人服侍,她便不裁撤她院里的人。
她食不厌精,她便给她安排府里最好的伙食。
反正,王府虽然繁华不在,但王俸、皇庄这些进项都在,以前大皇子强取豪夺而来的财富也都还在,且没了去处,不给人使,一味留着,或许才会招来不幸。
她对王侧妃这般容忍放纵,府中下人纷纷猜测,她是顾虑侧妃的出身……
毕竟,换做别的人家,这样的情况,侧妃娘娘不被王妃拾掇到惨淡收场都是好的了,岂敢如此放肆?
对此,她只是心中一笑。
论出身,她父亲,身份未必比那位都检点低呢。
蓦然,她低了头,神思陷入低落。
虽然王府数年的经历,使得她练就了一番宠辱不惊,能够安度清贫的心性。
但回想起来,她从小才貌过人,又出身高门。
作为青春少艾的时候,她也曾憧憬和幻想过将来的生活。
却没想到,会在双十年华,一切便似乎走到了尽头。
她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无论从容貌、品性、行事、谈吐等等一切方面来说,与大皇子都是天壤之别的少年将军。
她与他共处一个屋檐下长达一个月之久……
当是时,无数个美梦时分,她都策划过,对方就是这座王府的主人,而她,作为他的王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惜,美梦终归是幻想。
一个月后,他便走了,走的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念。
对了,近来京城惊涛四起,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兵凶战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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