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照顾得十分周到。那些人浴血了大半生,杀人无数,于佛门净地终于寻得内心的安宁,有些人甚至决定从此遁入空门。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信神佛,脑袋每日挂在腰上,只能自求多福。但一想到他们终于在佛门寻得解脱、下半辈子不用再受煎熬,我真是又高兴又难过……”
听他缓缓说完,顾谦之的心里忍不住掀起一阵波澜。军中伤员的惨状他不是没有见过,尽管只在天雄短短待了数月,可一想到那段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就忍不住后怕。只是数月便已留下如此巨大的阴影,那些常年征伐在外的将士们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若非亲身经历,绝对无法感同身受。
将军白发征夫泪,既为军人,便当有马革裹尸的勇气。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也是人,他们会怕疼、也会怕死。
令顾谦之惊诧的是,作为将军,洛久渊在令行禁止的同时还保留着对手下将士最为良善的关爱。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洛久渊并没有把将士们当做成就功业的棋子、工具,而是真真切切将他们看做自己的手足、兄弟,并想尽办法为他们未来的人生做足筹划。
这样的将军怎能不令人由衷钦佩?
想到这里,顾谦之毫不掩饰内心的震撼,满怀敬意地赞道:“兵法有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如今我才明白,为何当初西卫大军兵临城下,天雄岌岌可危时,没有一名将士畏缩,反而个个摩拳擦掌、奋不顾身要为你立下头功。若大殷的将军都像你这般爱兵如子,将兵同心同德、一致对外,西卫早就被我们打趴下了。洛将军,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敬意,请受我一拜!”
说着,他起身就要揖首,却被洛久渊笑着拦了下来:“拜什么拜?你我也不是外人!兄弟们替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为他们筹划筹划、考虑考虑也是情理之中,不值得拜!”
“谁说不值得?!”
只要是顾谦之认准的理,怎么也不能放弃,他还要再坚持,就听洛久渊又笑道:“我是军人,不喜欢这种繁琐虚应的东西。你若真认可我所做的这些事,就等闲暇时候替我多去寺中看看兄弟们吧。”
顾谦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爽快地点头应了下来:“好!反正我闲人一个,没事就替你多去看看。对了,那寺院叫什么名字?”
“明寂寺。”见他乖乖坐了回去,洛久渊也回身重新坐好,“那就有劳你了。”
顾谦之摆摆手,见他一脸和善的笑意,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尽管赵廷衍提醒过自己,洛久渊立场不明,不可擅自和他议论东海王的事,可今日所见所闻却令顾谦之对赵廷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洛久渊心存大义,算得上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样的人真的甘愿做东海王的走狗?
顾谦之不甘心,又不敢贸然多言。前思后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旁敲侧击,探探他的口风。
顾谦之一甩衣袖,故作轻松地端起面前的陶碗:“哎呀,说了这么久,忘了一件大事。听说陛下不久就要升任你为都虞候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都虞候之上便是马军都指挥使和步军都指挥使,再往上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那可是禁军中权力最高的位子啊,依我看,久渊兄恐怕从此就要平步青云了。来,就让我以茶代酒,先贺个喜吧!”
他说得热闹,可洛久渊却未动,只玩味地盯着他:“谦之,都说你闲云野鹤不喜涉足朝政,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仕途来了?”
看着他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顾谦之心中一慌,唯恐被他看破,赶忙大笑几声遮掩过去。
“诶,我不喜欢谈论国事,那是因为我脑子笨,想不来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可对你就不一样了!在天雄,你处处维护我,我心里其实早就把你当做兄长一般。兄长的前途,难道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该操心的事?”
第六十六章 古刹明寂[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