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神，仿佛又回到那静谧安逸的重华殿，满纸墨香，袅袅青烟，一切都是那般惬意。
顾谦之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见她半天没动静，不知她是怎么了，便轻轻咳了一声：“公主觉得如何？”
赵玉尘回过神，咬着娇滴滴的唇望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眸中含羞带怯、掩喜藏欢，有些紧张又有些惊讶，似是意犹未尽。
“这玉字笔画也太少了。”
这话分明脱口而出，尽是娇羞少女期盼与心仪之人能贴得近些。顾谦之猜出了她的心事，匆忙而窘迫地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撇向一边。
方才他只想着如何尽快让赵玉尘明白行笔的感觉，并未多做其他考虑，也未想过这举止是如何亲昵。如此意外，实非刻意为之。
而赵玉尘心中亦是一顿慌张，她不敢再像当初那般放肆地戏弄顾谦之，便小心翼翼察看着他脸上的变化，默默等着他的反应。
“那……”顾谦之浅浅吸了一口气，终于转回头来，“那我再领你写一个‘尘字吧。”
“嗯？”
这一次轮到赵玉尘反应不及，待回过神来，不觉霞染双颊。
“嗯。”
她坐直了腰身，立起手腕，随着顾谦之手上的动作，整个人云里雾里，飘忽得厉害。尘字相对复杂，顾谦之努力屏气凝神，待最后一笔干净收尾，手指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交叠而握的手上，一时间谁都忘了要分开。胸腔内忽而涌起一阵难言的委屈，赵玉尘的眼眸渐渐模糊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顾谦之慌忙看过去，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猛地甩开手中的笔回身扑了上来。
“公主……”
赵玉尘带了十足的力气，而顾谦之完全避之不及，只得堪堪用双手撑住身子才没倒下去。赵玉尘整个人欺了上来，一张脸埋在他颈间，左手环着他的肩头，右手轻轻捶了几下。
“我都嫁给你这么久了，还叫我公主，为何不能唤我的名字？真真没有良心。”
她闷声闷气地小声抱怨着，明明委屈至极，语气却轻轻柔柔，仅仅捶了几下便收了手，搂住顾谦之的肩，将脸深埋在他的颈窝，一动也不动，活似受了欺负、蔫蔫的小狸奴。
顾谦之已经许久没有见她在自己面前闹脾气，不知为何，毫无预兆被骂了一顿，他竟觉得一阵轻松，而后仿佛某种失落已久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令他莫名感动。
——自己是喜欢赵玉尘这个样子的，喜欢她一笑一颦、一怒一嗔，天然生动，不掺瑕疵。
顾谦之努力稳住重心，将身子板正一些，腾出手来轻轻覆上赵玉尘的后心，柔柔缓缓地拍着，声音虽不大，却潜藏着几许宠溺。
“玉尘。”
尾音方落，他便觉到颈间的短促呼吸猛地一滞。
赵玉尘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要哭却没掉下泪，只是眼圈红润、鼻头红润，连带着耳尖也红了起来。她使劲抽了抽鼻子，将额头贴在顾谦之的下颌。
“我记得你说过，书艺包揽天地万象，你带我写那一笔长横，便如同人的一生。人生之事莫大于生死，生与死皆轰轰烈烈，一个起点、一个落幕，足以撼动人心。可是从起点到落幕，有那么多的路要走，每一步都要走得踏实、沉稳，绝不能虚、更不能怯，如此才能扛得住一切重压，才能笑着走到最后。”说到这里，赵玉尘恋恋不舍起身，小心捧住顾谦之的脸，“我喜欢你，尤其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眼中那飞扬飒踏的光芒。可是如今，你的眼睛失了神，只有教我习字的时候才会偶尔流露出往昔的神采气韵。谦之哥哥，赶快好起来吧！不然，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一笔长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