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赵玉尘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顾谦之握着她的手,“方才席间你一直闷闷不乐,好容易见到你母亲,该开心些才对。”
赵玉尘望着他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垂着头环住他的腰身,神色低落地靠在他的肩头:“当初母亲那么恨你,甚至不惜置你于死地。如今再看她对你这般恭敬,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父皇,虽然他看起来很开心,可是言谈举止间却透着对五哥深深的畏惧。尽管当初他不该为了稳住皇叔而牺牲五哥,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看着他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样子,我这心里总是不好受。以前我还和你争辩,说天家绝非无情,可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到底还是我错了,是我想得太简单。”
听她娓娓道来,顾谦之立刻洞悉了她心内的隐忧。
“你也无需这般悲观。”顾谦之侧过些身子,将她揽在怀中,轻言细语地劝着,“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之处,活着本就不是件易事,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在命运面前都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不会记恨贵妃的,我既娶了你,便会同你一起侍奉孝敬她。至于太上皇和陛下……虽然我一直指责陛下太过心狠,可反过来想想,他所经历的痛苦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常年的隐忍,无休止地退让,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他的苦是太上皇一手促成的,太上皇有愧于他,可他们到底是骨肉至亲,再深的仇也会慢慢化解。你想啊,若陛下真不念亲情,今日又怎么会办这么一场家宴?其实从他决定让你哥哥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放下仇恨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压抑太久,想要彻底放开,还需要些时日。”
赵玉尘默默听着,心里终于舒爽了些。她仰头看去,这个角度,她看不清顾谦之的眼睛,只能看见浓密睫毛在他如玉雕琢的面上留下的大片阴影。
“那你呢?你和五哥是不是也能和好如初了?”
顾谦之微怔,转而幽幽叹息:“谁知道呢……”
他如此说着,心里空落落的。走到这一步,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若真计较起来,自己却不知到底该怨什么。赵廷衍有他的无奈,顾谦之不是不懂,也不是全然无法理解,只是自己再不敢信他。
不敢信他。这是最令顾谦之感到恐惧的事情。前二十年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被全盘打碎,无论如何也粘不回去了。
知他心中到底不痛快,赵玉尘噤了声,蜷在他怀中一路无话。
到了驸马府门前,二人依旧严遵赵廷衍的旨意,分了两头各自入府。顾谦之不大放心,穿过小门又去看了赵玉尘一回,嘱咐她早些歇息,这才回了自己的东院。
赵玉尘送他到屋门处,恋恋不舍盯着他渐渐掩入夜色的背影。
“公主,该安歇了。”
听着阿霓的催促,赵玉尘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走到廊外仰头望去。
中秋佳节,可夜空阴霾云深,哪里见到半分圆月之美?不知为何,心口猛然揪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宛如天上的乌云,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影影幢幢恍如鬼魅。
惴惴不安,可又不知在担忧什么。赵玉尘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份坏心情应该还是和家宴上的事有关。忆起顾谦之宽慰的话语,她稍稍释怀,勉强睡下。
第二百零六章 落花逐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