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
贺府的西厢里,贺北淮还守在时月的床前。时月尚未醒转,定骨针拔出来后,她这一宿时冷时热。贺北淮忙着照顾她,自己都未顾得上休息半刻。眼下刚眯了一小会儿,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贺北淮忧心时月被吵醒,睁眼看向时月,只见时月眉心微微一拢,似是睡得不大安稳。贺北淮轻轻用手指碾了碾她的眉心,那皱痕很快便消散开去。贺北淮这才应了声。
“何事?”
老曾在门外答:“主人,宫里宣旨的太监来了。”
“叫到院子里来宣。”
“是。”
老曾得了令,脚步匆匆地离开。不多时,果然就把人叫到院子里来了。其宣旨的内容早在贺北淮的意料之中,幽禁半年,罢免首辅之职。门外宣旨的太监好不容易颤巍巍地念完,正想着赶紧撤走,贺北淮不疾不徐地问了句:“三皇子如今还在廷尉?”
太监一听贺北淮开口,下意识地就跪下来。一句“首辅”将将脱口就觉不对,急忙把后话咽了下去。想站起来,又怕惹来杀身之祸,只好跪着擦了把汗,回贺北淮的话。
“三皇子被陛下杖责三十,今日之内需离开槊城,前往城外看守上林苑。”
贺北淮听到这话,刚是皱起眉头,床上的时月却倏然醒了。
“上林苑?”
贺北淮见她醒来,诊着她的脉象,问:“这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你先扶我起来。”
时月伸出手,贺北淮就势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时月缓了口气,道:“上林苑就是前朝皇室射猎的地方,对吧?”
贺北淮微微颔首:“嗯。”
“那前朝的那些阉人……”
“仍在内中。”
“这个狗皇帝!你撒手,我劈死他去!”
贺北淮闻言,当真就站起来撒了手。时月也没想到自个儿受了三针能弱到这个地步,贺北淮一撤,她当即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时月:“……”
时月和贺北淮大眼看小眼。
贺北淮:“是你让我撒手的。”
时月:“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让你和我生儿子你怎么没那么听话呢。”
贺北淮:“……”
贺北淮掩着嘴干咳了一嗓子。
此时,跪在外面的太监已是生不如死,听见时月一句比一句更惊人的话,他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命走出贺府。
太监小心翼翼问:“首……大、大人,奴能退下了吗?”
“滚。”
得了这一言,太监如豁恩释,立刻爬起来把圣旨塞给老曾,转头就跑。老曾也识趣的没去打扰贺北淮,跟着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西厢。
听见屋外脚步声远了,时月瘫在床上满面愤慨地瞪着贺北淮。贺北淮坐回位子上,由着时月瞪,好整以暇地合上眼,一只手闲闲地撑着头。
“你今天便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依你如今的状况,也救不了商炀。若早知今日,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时月哑了一下,眸光里的气势顿时消减,有些怯生生地打量起贺北淮。
她吃不准贺北淮看透几分,有没有生她的气。
“你……料到了?”
“你打小跟在我身旁,有几件事是我没料到的?”贺北淮语气淡然,缓缓道来:“既知斗奴场一事从头到尾都是针对你设的局,你不去了解透彻,怕是不死心。但这一回,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时月凝神思量着,摇了摇头。
“仍是没看透。”
贺北淮与她对视一眼,时月接着道:“我们与四司之争已然成了死局,如今你我皆在明面上,若换位处之,我必打死一个算一个。可他们却要促成我与燕帝……莫不是还想借同门之谊当燕帝的大舅子?”
贺北淮:“……”
贺北淮幽幽看着时月。
时月咧了咧嘴:“好的,我认真点。此事我虽还没头绪,不过,如今星天鉴这位司空的身份,算是确定了。想来在宫中对长乐下手,给燕帝吹耳边风的,便是这位。他既被这个身份圈住,我们就不怕没机会套麻袋弄死他。”
“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时月可怜巴巴地瞅了眼自家师兄,认真狡辩:“那什么……你这幽禁,不能算我头上吧?别说是商邕下令,我看天王老子来了,你今天想踏出家门也不是难事。再说商炀,那上林苑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前朝没死的阉人都在那关着,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商炀这孩子又是一根筋,这一去,明里暗里不晓得会吃多少亏。”
贺北淮一声不吭地瞅着时月。
时月还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孩子没屁股的缺心眼儿东西想出来的这个损招,十有八九就是那王八蛋司空。你也别急哈,你不方便出面,放着我来。等我将养两天,我一准去上林苑把商炀这孩子完完整整地捞回来。”
贺北淮的声线骤冷:“不准去。”
时月沉默片刻,想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徒劳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躺平说。她一脸严肃地盯着贺北淮,争取在气势上先拿捏得死死的。
“你是在恼他斗奴场一事上作出的决定?商炀的抉择,我不认为有错。他视你为师,倘使他明知斗奴场牵涉到你,还能为了自保交出账本,这样的心性,我才认为不是明君之选。”
 
第六十三章 亲不过就要动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