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
时月和柳予安一起送南行的车队出城。依着贺北淮如今的名声,但凡他上街,路上就没一个行人,整个槊城里,清风雅静的,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避着贺北淮。时月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看着外间死气沉沉的大街小巷,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贺北淮和柳予安却没注意外头的动静,商讨着接下来的行事。
到了城门口,时月和柳予安下车,时月趴在车窗上,假装依依不舍的叮嘱贺北淮。
“你路上要留心,看看你现在多遭人嫌,出个城连只来送你的耗子都没有,估摸着要不了几里路,刺杀你的人就会排着队上。”
贺北淮:“我知道了。”
柳予安点点头,也应和着时月的话:“你这一去,当是明枪暗箭不断,定要多加小心。”
“是啊,下手一定要给人刺客留个情面,都是爹生娘养,你别逮着人就五马分尸,造孽啊,将来你要是下了地狱,我还得跟下去,这不连累我吗?”
柳予安:“……”
柳予安震惊地看着时月,她说的留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贺北淮倒是见怪不怪,阖着眼懒得应声。时月扒着他的一只手,理着他的袖子,说:“你要不索性挂个横幅在马车上,提醒刺客们一声,让他们别白送性命。你再这么凶残下去,我怕以后连送你的刺客都没了。”
柳大人:“……”
柳大人抽了抽嘴角。
贺北淮呵呵道:“我会考虑。”
“别考虑,要做。去了人家越国,你也记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不要把南越皇室逼急了,也不是每个国君都像我这么喜欢你。”
贺北淮见她说得不羞不臊,刚要开口,时月就催促:“哎呀,不早了,你赶紧出发,要不天黑都到不了驿站。”
她一句话说完,便后退半步,要朝护卫队高喊。贺北淮知她心思,立刻冷幽幽道:“说好的挥泪送情郎呢?”
时月木了一下:“你怎么还记着这茬,那不就是嘴上说说嘛?你当真了?”
“嗯,我当真了。”贺北淮存心拖延她,看了眼天色,缓声说:“我看眼下还早,你先哭上半个时辰,我再出城也不迟。”
时月咬了咬唇,晓得贺北淮是铁了心使坏,当众反将一军:“你实在爱看我哭,我们回去关着门哭,被窝里哭……”
柳大人:“……”
柳大人吓得咳了一嗓子。时月完全不在意旁人眼光,接着说:“你想看着我正面哭还是背面哭,我都依你。”
柳大人又咳了两嗓子,前面的车夫也愕然瞅向时月。饶是首辅大人脸皮如山厚,也禁不住时月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说骚话,急忙斥道:“停。我走便是。”
时月住了嘴,龇牙冲贺北淮笑。
贺北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对柳予安道:“她的身子骨……”
柳予安即刻明了:“我知晓,你尽管放心,我会照看好她。”
“多谢。”
随着贺北淮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出城。此去一行有上百人,其中安插着不少贺北淮的心腹,黑色龙纹的旗帜上绣着硕大的“燕”字,在阴沉沉的绵延乌云下,迎风飘扬。
时月和柳予安站在原地目送车马,待得贺北淮乘坐的马车行出不远,时月转头就要走。柳予安刚要问她去向,两人就同时听到一阵疾驰的马蹄。马背上一袭明艳的鹅黄长裙,正是长乐。长乐策马扬鞭,嚣张跋扈地朝着时月两人冲来。时月拉着柳予安退到路旁,就见长乐直直的向着车队而去。刚出城门,便听见她夹杂着哭腔的喊声。
“太师!”
时月看了眼长乐的背影,眨眼之间,她便骑马到了贺北淮的车架旁,似在与贺北淮说些什么。时月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忙不迭对柳予安道:“快快快,咱们走。”
说罢,时月大步前行。
柳予安跟上:“你今日格外反常,一直在催促明秀快些离开,到底是为何?眼下公主来送明秀,若换做平常,你怕是早就上去盯着他二人说什么了吧,你究竟要去哪?”
时月看看柳予安,一双桃花眼对着他眨巴眨巴。她那双碧瞳本就摄人心魄,又天生自带三分情谊,任谁被她这么一看,都会恍惚觉得,这一眼间有仰慕之思。柳予安有点吃不住时月这个眼神,干咳一嗓子转头看前方。
“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时月娇滴滴地问:“予安,你是和贺北淮一头的,还是和我一头的?”
“自然是……和明秀一头的。他让我看好你,我是不会任你胡来的。”
“你看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先听我忽悠……”
柳大人一脸正气地看向时月。
时月:“不是,你且听我分析。你仔细回想,我素日里行事,那叫胡来吗?我是一个沉稳内敛,做事情有理有据的人!”
柳大人不为所动:“你不要侮辱沉稳内敛,春归楼那一回明秀可是说了,你还想当皇后。”
时月:“……”
时月努力找回面子:“我那是诓人嘛,当时是形势到那儿了。退一步说,你认识我这么久了,还能不知道我?就算皇帝肯答应,我能老实进宫吗?”
柳大人:“你能。你性子冲动,有事你是真上。刚到槊城第一夜你就想去伺候皇上。”
时月:“……”
时月发现她确实有太多把柄在柳予安手上了。左右是怼不过这位能舌灿莲花的御史大夫,时月只能退而求其次,举起了拳头。
“我徒手撕白虎的事迹你是晓得的,现在贺北淮走了……”
时月下一句话还没冒出来,柳予安拍了拍手,数百校事卫陡然从大街小巷里钻出来,个个腰间配刀一脸麻木地站到了柳予安身后。
时月抖了抖。
柳大人皮笑肉不笑:“我自知看不住你,怎能不提早防备。”
时月说时迟那时快,当场脸色一转,无比亲热地抓住了柳予安的袖口:“哎呀,柳公啊柳公,你这就见外了嘛,咱俩的交情,何必搞这阵仗!”附在柳予安耳畔,小声道:“你今天不让我走,回头我就跟贺北淮说你喜欢我。”
柳予安:“……”
柳予安蓦地脸一红:“你怎……”
时月阴森森的冷笑:“我怎么这么厚脸皮是吧?我告诉你,我更厚脸皮的事都做得出来!”
柳予安看着时月,一块大石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他心口,让他一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究竟是种什么感受。柳予安有礼的轻轻拂开时月抓着他袖子的手,也小声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去看望三皇子?”
时月抿了抿唇,没吭声。
柳予安叹息:“上林苑没有皇令不得入,你若是去了,被人拿住做文章……”
“你放心,世家针对贺北淮,早有百种借口,多此一事少此一事,皆无所谓。而我那几个同门,我放单线才有机会看清他们还有什么后招。今日这上林苑,我是去定了。”时月抬眼睨着柳予安:“除非,你赞成贺北淮教育孩子的理念。”
柳予安默了片刻,沉重道:“时月,三皇子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理解明秀,一个孩子是负担不了这天下的。他的每一步,必有后果,而这后果,是他之抉择,也是他必须要独自承受的。”
时月张了张嘴,气结皱眉:“算了,我跟你说不通。”
话音甫落,时月就要离开。柳予安思量再三,还是叫住了她。
“等等。你知晓上林苑在哪吗?”
时月回过头,眼睛一亮,真诚发问:“在哪?”
……
槊城外往北数里,便是有着两朝历史的上林苑。
起初的上林苑只是一座小型皇家猎场,兴建于商末,供皇族游猎取乐。后来大晋灭了商,晋皇室坐稳天下后,将奢靡享乐发挥到极致,把一座小小的皇家猎场扩建至上百亩,内中园林宫殿皆是出自名家之手,找了数不清的工匠日夜赶工,短短半年就用工匠的骨血造就出整座上林苑的奇观美景。不仅如此,晋灵帝还命各地官员搜罗来无数的奇珍异兽,世人传言,这上林苑的湖泊里,甚至养过鲛人。
诚然,此事太过离奇,早已无从考证。总之,因为上林苑的建造穷尽人力,是以后来虽掀起七王之乱,槊城也几经易主,上林苑仍旧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来。只是这旧时供给皇族享乐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关押前朝阉人的所在。说是关押,实则是权贵们不想落得个杀人如麻的名声,知晓这上林苑里有熊、虎等猛兽,就把前朝的阉人送进这里,生死交由天定。
是以当时月听闻商邕把商炀发配至上林苑的那一刻,在时月心里,商邕这无能的昏君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哪有人这么对自己弟弟的!
时月一想到商邕此举,就恨得咬牙切齿,走在路上也忍不住骂骂咧咧。她身后吊着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小尾巴,听到时月对商邕出言不逊,小尾巴愤怒地拦住了时月去路。
长乐指着时月的鼻子骂:“放肆!你这贱民,竟敢对本宫的皇兄出言不逊!”
时月皱着眉头瞅瞅长乐,把人推开,接着前行。她边走边道:“我已经好说歹说,让你别跟来。是你非要跟来,我这骂了两句你皇兄,你就受不了了,你还是赶紧打道回府。”
长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不要以为你仗着太师的宠爱,本宫就不敢治你的罪!”
“你这孩子,好生和你分析局势你大部分理当是听不懂的,那我就挑明了说。”时月回头挑衅地睨了眼长乐:“我就是仗着贺北淮的宠爱,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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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表演个徒手撕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