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见过当朝首辅贺北淮长什么样。
可民间有传言,说当朝的首辅爱穿一身素净的靛青色,有天人之姿,却行恶鬼之事。
贺北淮登车那时,那妇人说:“贺北淮,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能不能还我一个丈夫和儿子?”
贺北淮身形一顿,看向那面色惨白的妇人。
令牌和钱袋都被她扔在了地上,她道:“你还不了。所以你要记着,你还不了。”
妇人冲向马车,一头撞在车厢上。一声闷响,鲜血覆盖了车厢,妇人倒下,便已没了声息。
车队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震住,与那些灾民麻木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的讽刺。
贺北淮久久无言。
韩韫如鲠在喉,哑声说:“骑马吧,我先命人去换一辆马车。”
贺北淮平静到有些冷漠地收回视线,钻进了车厢里。
“不必。出发吧。”
韩韫没再多说,三两步翻身上马,命队伍出了城去。
两扇斑驳的城门外,即是茫茫荒原。两国交战常在此处,也不知是不是血气太盛,连一丝杂草都不长,经年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数百人的队伍在荒原上前行,燕字旗在风中展开,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于雾中。后面的城门缓缓关上,内里,是灾民们满面饥饿的神情,群聚向地上躺着的妇人……
“呕。”
时月打了个干呕,放下手中的碗筷瞪着罪魁祸首。
“咱们多大仇和怨,你是把盐缸子都抖到菜里面去了吗?把我咸死你想继承我未过门的相公,你那高岭之花的师尊吗?”
商炀:“……”
商炀一声不吭,木着脸吃着菜,压根儿就不搭理时月。
这柳予安走了也不过一日光景,商炀就一副时月欠他银子的做派。时月左瞧右瞧,打量着商炀。
“柳予安走了,是把你的心也一块儿带走了?你怎么还端出一张行尸走肉脸,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呢?”
商炀依旧不答话。
时月摸着自个儿下巴:“你俩分别前都你侬我侬什么了?有什么情话是我这个师叔不配听的吗?”
商炀听到这里,幽幽地瞥了时月一眼。
“我就问了柳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时月挑挑拣拣,把希望寄托于商炀熬的鱼汤上,希望那汤没这么咸。她这厢刚入口,商炀就道:“我就问柳公,那颗糖甜不甜。”
时月:“……”
时月“噗”的一声,把汤也喷了出来,溅得满桌子都是。商炀默默看了眼桌上的两菜一汤……
很好。
这下都别吃了。
商炀把碗放下,在时月的连声抱怨里,认真道:“你……难道都不曾思量,自己与他人的相处之道有何不妥吗?”
时月用袖子擦嘴:“你说,哪里不妥?”
“就……就……”商炀憋红了脸:“就是你与柳公,还有,与我……”
时月见他口难言,当即自认了然于胸。她叹了口气,像是拿商炀这孩子没辙,吝啬得不行的在袖子里掏了又掏,掏出来一颗糖。她盯着自己掌心的糖,仿佛要去送葬。
商炀:“?”
时月:“最后两颗了。”
商炀:“……”
商炀想解释:“我不是……”
下一刻,时月就把手伸到了他眼皮底下:“得了,给你吧。”
“……”
“都多大人了,一颗糖你也要计较两天。咱们先说好啊,吃了这糖,你晚膳放盐可得悠着点。那盐吃多了会秃的,到时候我一头秀发换木鱼,是你负责还是你师尊啊?”
商炀抿了抿唇,先是脸皮一烧,有种被人洞悉的惭愧,而后便是什么正经话都想不起了。在时月的带歪下,商炀瞄了半天那颗糖,小心翼翼地捻起来,细细盯着。
时月撑着头道:“我自东夷来燕国前,备了不少糖,想着贺北淮就好这一口。如今,也吃得差不多了。最后三颗,你一颗,予安一颗,贺北淮一颗,倒也算是圆满。尝尝,东夷的糖和北燕有何区别?”
商炀原本想把这颗糖留着,可时月就那么目光凿凿地瞅着他,他自然是不好推脱。实在无奈,他只能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商炀觉得,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最甜入心扉的东西。
因为他打小过得穷苦,并没吃过什么甜食。
他刚要回答时月,蓦地,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行来,紧接着,便是拍门的动静。黄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月姑娘,三皇子,不好了,官府那边来人了!”
第七十章 灾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