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郡,燕回关。
此地是北燕与南越交界的边城,坐镇边境的韩大将军府,便落在这座城池的最北处。那是早些年七王之一的镇南王的宫殿,气势磅礴,黑瓦高墙,在城中一片平矮的建筑群里,兀自拔高。远在城门处,就可看见将军府最高的议事堂上,招展着一面显眼的韩字军旗,于斜阳映照下,偶有雁群掠过。
将军府占地颇广,转过一片园林,几座廊桥,方才到了听涛苑。
府上时常人来人往,与韩家过从甚密者,都不时被韩将军招待住下,可唯有听涛苑,无论是府兵还是下人都晓得,韩将军从不让客踏入。
只有一人来,可入听涛苑。
此时,那人独处听涛苑静堂之中。偌大的厅内,陈设极简,主位上摆着一方长桌,一个蒲团。底下置有一张屏风,几副桌椅。若是不细看,会以为主人怠慢。实则,那桌上笔架挂的是上等紫毫,用的是最好的松香墨,就连铺程的纸张,都是最好的五云纸。若是有懂香的人进入厅堂,第一时间便能嗅出,那铜金色雕刻着花蔓图腾的香炉里,点着前朝皇室才能用的迦南香。
香料燃尽,埋首于文书中的人抬起首来,撂着靛青色的衣袖,执勺正往炉中添香时,闻名于世的韩大将军一身银甲,风尘仆仆地走进了静堂。
韩韫生于武将之家,行事雷厉风行,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丝毫不见女儿家的娇柔作态。她束着高发髻,一手抱着银亮的头盔,箭步走到近前。
贺北淮没有转眼望去,目光仍落于香炉上。见韩韫久不言语,方启齿道:“遇到难处?”
“各地的征粮先后运到南境了。”
一句话说完,又不见下文。
贺北淮道:“不够?”
韩韫沉默少时,有些疲累的嗓音道:“相差甚远。灾民太多了。”
说着,她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道:“军中的粮库尚有余粮,但现下不敢向灾民敞开。这是稳定军心的保障。南越若在我开放粮库后趁虚而入,这场仗,不战而败。”
“南越的境况不会比我们好。”
“那你的意思,发放军粮?”
“不了。”贺北淮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添完了香,盖上了炉,徐徐道:“我们向南越,借粮。”
……
三月初一,贺北淮与韩韫出象郡,入南越的消息便传回了槊城。
正值午后,柳予安和商炀正在河边研读《周易》,时月闲来无事,睡在那株大树的枝桠上。一阵破风响动,商炀眼神一凛,正要有所行动,时月已先他一步从树上翻身而下,半空中就徒手接了一支随短箭射来的信筒。她落脚在两人桌边,撩开衣摆坐下,这才不慌不忙地取下短箭上的信筒,随手将短箭放在桌面上。
那短箭上,刻着一个“校”字。商炀看了一眼,便知是校事卫传来了消息。
时月正展信观看,柳予安问:“有动向了?我是否该回槊城了?”
时月轻轻蹙了下眉峰,好一会儿,她把信纸递给柳予安,道:“贺北淮和韩韫入南越了。”
换做平常,这两个名字一同出现,时月免不了要插科打诨一番,可此时她没有任何玩笑之意。
商炀思索少顷,正色道:“此次灾情涉及两国,想来首辅是必然会入南越谈和,以免在这时机掀起战火。”
时月看了看他。
商炀有些心虚,问:“我说得不对?”
“没有。你说得很对。那我再问你一句,两国谈和,最能建立信任的手段是什么?”
商炀略一沉默,随即眼中便有了复杂神色。
“和亲?”
时月默认。
商炀又看向柳予安。柳予安看完信放下,这才睇向商炀。
“三皇子分析得不错。若我所料无误……”
柳予安起了个头,便不想再说下去。他心知商炀年轻气盛,又重感情,哪怕和那双皇兄皇妹并没有太多的手足之谊,可到底是同一个爹生的。
商炀也想到了这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过了片刻才低声说:“没有别的办法吗?”
时月拍了拍他的肩:“你妹嫁妆的事,你还有时间琢磨,咱们先不着急哈。”
商炀:“……”
“谁说我在急这个!我……”
时月打断他的话,神色又严肃起来:“现在,我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商炀把后话咽回了肚子里,见时月和柳予安凝重的对视了一遭。
柳予安道:“我也正奇怪,为何迟迟没有动向,看来,他们是在等这个时机。”
时月笑笑:“要说他们有这么忌惮贺北淮,我是不信的。毕竟大家撕逼也不是一两天了,装什么小白花。只是贺北淮在北燕境内,手伸到槊城,也不是难事。人若入了南越,就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
“我那四个同门同辈,不还有两个鬼没现形吗?我估摸着,有一个怕是去南越接应了。”
“可要通知明秀?”
“不了。”时月摆摆手,站了起来:“我能看透的,他只会比我更早看透。你我现在写信告知他,反而是提醒他我要在槊城作妖了。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且收拾收拾,先回槊城吧。之后的事,就不劳烦予安了,这一回的人情,我先欠着,往后再还。”
柳予安也放下书站起来,脸上笼着一层温和的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你欠我多少人情了?我的蜂房,加上你这几日的算计,如何还?”
“哎呀,都是自家人,你怎跟我如此见外。”时月嘟哝了一声,然后便在袖子里摸摸索索,摸了半刻,摸出来一颗糖。她慢悠悠地剥开糖纸,就在两个大男人的注视下,对柳予安直白道:“张嘴。”
柳予安:“?”
商炀:“?”
柳予安道:“我不是……”
“明秀”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整,时月已经剥开糖放进了柳予安嘴里。那一刹,在场三个,愣住了两个。
柳大人的内心是想,她是撩而不自知吗?难怪明秀要吃那么多飞醋,话说回来,他会被明秀登上死亡名单吗,为什么有点心慌?
而一旁拉耸着脸的商炀则是在想,时月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喂柳公吃糖?我为什么没有?我是不是不配?
两个
第六十九章 世上人,无一让他心生怜悯[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