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槊城的天气便逐渐凉了下来。
有那么一两个月的光景,贺北淮都整日整日地懒在家中。他把朝政交予了商炀和柳予安,除却每天夜里有时商炀和柳予安会一起来,有时又分别来,两人总会告知他朝中发生的事,但除了听,贺北淮从不作任何反应,也不催促盐政改制的进度。就好像他只是抛出了一个引子,功成与否,他都不在意一般。
商炀向来看不透贺北淮,自然也不敢轻放盐政之事。他招揽殷商的举措逐渐有了成效,新加入的商户避开柳家,在朝廷的许可下售卖官盐,并遵循商炀制定的章程,加斤减价,这使得槊城周围郡县的盐价逐渐下跌,趋于平稳,更多的百姓能够买得起盐。
但商炀心里知晓,这其实只是治标不治本,北燕的盐务命脉,依然握在柳家的手里。他这边还在想方设法虎口夺肉,马奈等人却也不会坐以待毙,让商炀真正的削弱柳家。到得十月初,商炀招揽的殷商,竟是横死了七八人,调查下去,皆为江湖仇杀,无迹可查。
眼看盐政之事搅得满朝风雨,商炀的处境也愈发堪忧。马奈等人数次试探,见贺北淮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便更是与商炀争锋相对,丝毫不把这个监国放在眼里。
每天夜里,偏僻的三皇子府邸能收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性命威胁,时不时还来一波刺客。若非在商炀在长鹤码头受过时月的武学指导,那府上又恰好有一处保命的密室,恐怕他和府上的崔谚、李誉都要夜夜难以安寝。
越是如此,李誉就越是憎恨贺北淮。但与此同时,李誉也看到了商炀身上想要改变北燕的决心。他一往无前的赤忱,也在无形中感染着李誉,让李誉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备……
商炀那边成日生死攸关,贺北淮这边就每天悠哉悠哉。他生性懒散,早些年就秉持着除了打架,能不动就不动的原则。用时月的话来说——
躺椅,就是贺北淮的灵魂。
他在家中要么就在躺椅上闲闲地翻一本书,要么就在躺椅上突发奇想泡些奇奇怪怪的茶,最正经的时候,无非就是每隔数日花半个时辰画点图。
总而言之,贺北淮非常对得起“静如瘫痪”四个字。而刚好与他相反,动如疯兔的,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时月。
大抵时月是早些年虎奶喝多了,除了夜里睡觉的几个时辰,她是一刻都消停不了。早上起来她能先耍一套拳。
诚然,因着武功废了,时月耍的就是徒有其表的猴拳,丝毫没有威力可言。耍完拳,她能把西厢里的花花草草都裁裁剪剪一遍。原本下午逢上没事干,她就会去城外围观江湖人斗殴,可因着她师兄过于凶残打废了两个江湖人,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城外的斗殴市场都十分萧条,时月没热闹可看,只能在家里折腾。
在家的前一两天,她突发奇想,架了个梯子去修缮房顶。可如今的贺北淮好歹是北燕的首辅,府上虽说下人不多,但也有的程度,不比当年在云笙谷,什么事情都需要时月亲力亲为。没两天,那房顶就着实修无可修。
于是,闲着没事干的时月某天早上一起来,就把贺北淮很久都没住过的卧房房顶踩出了一个漏风的大洞,然后喜滋滋地又修了整整两天……
她这过于离谱的行为,让隔壁的柳大人十分不解,一度指着蹲在房顶上的时月问贺北淮:“你几间屋,让她这么折腾?”
贺首辅淡定从容的给柳大人倒了杯茶,说:“我算过了,我府上有五间。”
“谢谢,你的茶我没命喝。你也知道你就五间房那你还……”
贺首辅:“但你府上还有五间。”
柳大人:“????”
柳大人:“……”
这一天的柳大人,差点选择和贺北淮割席断交。
好在时月对房顶的执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就找到了另一种打发日子的方式——
混迹槊城里的夫人社交。
俗称贵妇八卦圈。
不过,找到归找到,她想融入进去,着实是一件困难的事。一来,她没有贵夫人们必备的金银珠宝,名贵物件。她没有,贺北淮也没有。二来,她到底还背着个东夷战俘的名头。是以,为了能够顺利听八卦,时月是再次搬出了她师兄这尊大神,颇费了贺北淮一番唇舌。
至于这番唇舌,是这样的……
贺北淮去上了朝,马奈等人都心惊胆战以为他要给商炀出口恶气时,贺首辅说了:“若有哪家的夫人再将时月拒之门外,那我贺府门槛低,请她来我府上喝杯热茶吧。”
喝茶,约等于送命。
这天早朝过后,时月就开始接到了无数贵夫人们的盛情邀请。于是,别的夫人聚在一起带翡翠玛瑙夜明珠,时月就带瓜子花生小板凳,听八卦听得滋滋有味。
第一天,她听到了燕帝那群为了搓麻将恨不得燕帝死在翠微宫的后宫妃嫔们。夜里时月回家和贺北淮分享,从贺北淮那儿才知晓商邕的后宫,除却皇后,大多都是强占而来的女子。但商邕此人好色又图新鲜,有了新人没两日就会把旧人抛诸在脑后,唯一能让商邕着迷日久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时月这副皮囊。
最后一句,贺北淮自是没让时月知晓。但有那么一刹,他隐约又忆起了翠微宫里寒凉如水的某个夜,彼时贺北淮便垂下眼皮,耳根子都红得要滴出血来。时月也是个会点火的,见贺北淮耳朵红了,便眼巴巴上前捏了捏,还故意在他耳畔吹气。贺首辅一个没忍住,转眼便把时月摁倒在了床榻之上。
时月故意嗲声嗲气地喊他:“师兄?”
就这么一声师兄,把贺北淮叫得一激灵。那一宿的时月,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声师兄,只会喊他,贺北淮,你慢点。贺北淮,你轻点。贺北淮,疼。
贺北淮……
岐山之后的时月,不会再叫他师兄。
贺北淮眼睛里的欲色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深沉到没有生机的黑。事实上,自他从南境回来,整个人就几乎没有了生气,唯独在面对时月和柳予安时,他必须从骨头缝扣出点人味儿,不让这两人担忧。
少顷。贺北淮起了身,时月还想往他身上扑时,他已闪身一动,去了书房画图。待他走之后,时月那双碧瞳里,才闪过一丝难过的忧色。
随后的大半月,时月每每无事,便去和贵夫人们凑在一堆。她听过的八卦,有且不限于——
柳家那爱惨了弟弟的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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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混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