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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经年累月的恨[1/2页]

首辅不可以 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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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月”愣住。
      已到近处的商炀也是瞬间停下了脚步。他很快想到了什么,脸色几经变幻,愈发地难看起来。商炀不再靠近,就站在数步开外,静默地看着南涔和贺北淮。
      南涔,北淮……
      当年给自己的师妹取这名时,小团子高兴得不得了,嚷嚷着和师兄有了夫妻名,那时的贺北淮是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这双名字,意味着仇恨。
      这有朝一日,竟是出现在由贺北淮掌控的人生里,何其的讽刺。
      想到这,贺北淮不禁无声笑了笑。这一笑,嘴角的血便溢落在襟口上。
      夜半的月色如一层薄雾,从稀疏的林叶间洒落下来,笼罩着树底下的一袭靛青衣裳。校事卫手里的火把交织着银辉,将“时月”那张美艳却妖冶的脸衬得一半明,一半暗。
      一半仿佛带着慈悲为怀的哀悯。
      一半宛如踏破地狱寻仇的修罗。
      只是弹指间,哀悯之色便消失无踪,“时月”偏了偏头,漠然道:“笑什么?笑你今夜命终于此吗?”
      贺北淮叹了口气,把泰阿剑放在身边。
      不管是南涔还是时月,总归是占有欲太强,哪怕死,都不容他死在别人的手上。贺北淮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人满身的伤,胸口一阵阵闷疼。
      “时月”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皱起了眉头,语气更加冰冷:“假情假意的模样,是想做给谁看?”
      “你吧。”贺北淮不大正经地回了两个字,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叹息:“若不是你出现,我都不知晓……”
      “不知晓什么?”
      “不知晓……你至今不肯再喊一声师兄,原是有这般的恨。”
      林中死寂了一晌。
      “时月”问:“不该恨吗?”
      贺北淮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全是黏糊的血,一呼一吸都耗尽了气力。
      “时月”的嗓音逐渐变了调,又问:“不该恨吗?”
      “我不该恨吗?”
      她一遍接一遍的质问,拖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贺北淮走去。
      哪怕是李誉,这一刻都能看出“时月”的情绪濒临失控。
      李誉喊道:“时月……师父,你清醒点!”
      “时月”不管不顾的一掌扫出,使得李誉身前的尘土四溅,飞起的碎石生生割破了李誉的手背。她朗声喝道:“谁再往前,下场就如这满地死尸!”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妄动。
      “时月”猩红着眼,一面逼近贺北淮,一面说:“为什么不该恨?你困我三年,那三年里,我居然心心念念的,是你!我无休无眠地破那鬼阵,就为下山去寻你!我远赴北燕,听说你被困在岐山,我竟没有丝毫的迟疑,拼了命也想去救你。可你呢?!”
      她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贺北淮,目光神情皆是恨,皆是痛。
      “你真不配。”“时月”冷冷道:“我冲进西梁军中,身陷重围,就看见你站在高处的山头,没有任何悲喜。贺北淮,你下令炸开堰塞湖时,有没有想过,要救我?”
      贺北淮的视线撞进那双发红的瞳孔里。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觉得,时月该恨他。眼前的南涔,才是他师妹对他该有的态度。因为……
      他从不后悔。
      贺北淮垂了眼眸,带着血色的唇轻启:“没有。”
      “时月”怔了怔,而后捂住眼睛,先是低低地笑起来,紧接着那笑声变得尖锐,刺破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
      分明是笑着,“时月”的指缝里,却溢出了惨烈的红色来。
      一旁的李誉攥紧了拳头,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那么早以前,时月就是被牺牲的另一个李温。他长久压抑的恨再次燃烧,喷发而出的激烈情绪恨不能将贺北淮碎尸万段。
      而另一边的商炀则是百感交集。他一直以为,时月谅解贺北淮,可现在想来,旧时凤华池中,时月险些沉入湖底,就是因为她的心底深处,从未放下过。
      所以在今夜,才会出现南涔。
      这个死在岐山一役中的,贺北淮过去的师妹。
      笑声渐渐被猖獗的夜风掩没,好一会儿,时月垂下手来,再也无波无澜,仿佛汹涌风暴后难掀涟漪的死海。
      她审视着贺北淮,说:“我早该料想得到,在你的牺牲里,不会计较他人的真心。只有这样的贺北淮,才能算得上是鬼谷的天首。既然如此……”话音稍顿,眼神瞬间转厉:“你去死吧!”
      “时月”举掌起势,与此同时,商炀和李誉都各自有了动作。
      校事卫和燕云骑听令涌向“时月”,但根本来不及。她离贺北淮太近,所有的援手都注定是徒劳无功。众人还未到近处,便已看见“时月”那势如破竹的一掌,无比狠戾地拍向贺北淮的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变数突生。近在咫尺的掌风陡转,猝然拍向了时月自己的心口。
      这一幕下,所有人都愕然驻足。李誉和商炀呼吸都停滞下来,目睹时月踉跄了好几步,往后倒去。贺北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接住了时月。
      他把时月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早些时候的血风干了,变成暗红色,和刚刚滴落的血渍又混在了一起。
      贺北淮仍是打趣道:“不是恨我,怎么还伤了自己。”
      时月没有说话,那双碧瞳里,时而茫然,时而又充斥着更加浓烈的恨。
      贺北淮摸出怀里的琉璃瓶,将唯一的一颗红色药丸倒出来,喂进时月嘴里。时月不肯吞咽,他便索性低下头,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
      两边的燕云骑和校事卫见状,都自觉的转身回避,退开了少许。李誉握了握拳,咬着牙关走近。商炀心中自是酸楚,却也只能强行按耐住翻涌的心绪,走向贺北淮和“时月”两人。
      及至“时月”的喉咙动了动,吞下了那颗药,贺北淮才稍微与她拉开了距离。他一只手揽着“时月”的肩头,另一只手轻柔地擦拭掉“时月”脸上的血迹。他像早些年哄年幼的南涔一般,用格外轻柔的音调对着这个满眼倔强恨意的姑娘说:“睡一会儿,睡醒就到家了。”
      “时月”自是不肯依他,把头别向了一边。
      她那一掌正中自己的心脉,若非贺北淮带着一颗救命的药,只怕眼下的“时月”已是命悬一线。她这会儿动弹不得,唯独那冰冷的神情没有半分的松动。
      贺北淮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声线就冷了下来:“你为何在此?”
      商炀知晓贺北淮是在问自己,低头应道:“我……不放心首辅。”
      “赴战前,我说过什么?”
      商炀将要开口,李誉却洞悉了两人之间的沉闷,径直打破僵局道:“贺北淮,你给时月吃的什么!”
      贺北淮默然须臾,终是侧过头,打量着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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