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前方军营的噪动也打破了流民营的寂静,不过大军在前,看守流民营的士卒心里还是比较轻松的。刀剑无眼,还是在后方静观好啊,不需要生死相搏。一些士卒难捺心中对战事的思虑,纷纷跑道营门处向前方观望起来,夜色中根本看不见什么,只有阵阵杀声传来。突然一匹快马奔至,马上骑士未等靠近,就高声叫到:“敌军倾巢而出,前方战事吃紧,大将军有令,要后营统帅蔡将军速点兵马,仅留守备士卒,余者尽皆出战,支援前军,胜败在此一战,得令即出,违命者斩。”话音方落,就调转马头向军营方向反转回去,看这传令骑手如此匆忙,足见前方战事惨烈。流民营的统领蔡庆这时刚刚赶至营门,马上点整队伍,仅留三营老弱弹压看管流民,其余两万余人呼啸而出。
营门留守的老兵本就老迈,夜色里更是望不出数百步,奉命在营暂代统领之责的偏将傅山在秋阳一战中又被射瞎左眼,伤势未愈,也只得让营中大点火把,提防流民趁机逃窜或作乱,好在流民早就被禽兽军的兽行吓破了肝胆,只会龟缩在那些破帐之中抱成一团,瑟瑟发抖,饶是如此,区区三营兵力看守这诺大的流民营还是颇为吃力。傅山心中只得暗自祈祷,企盼大军早早得胜,蔡庆回返。
帝营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统军大帅杨春雨不但没有亲临前线指挥,反倒是坐在帐中烛火之下,津津有味的在看着一本兵书。马蹄声响,一个偏将带血而入,躬身说道:“大帅,叛军凶悍亡命,重甲步兵已然交锋,前营抵挡不住开始后退,副帅命我火速赶回,请大帅速速定夺。”
“噢,看来那叛贼还真是拼了性命。”杨春雨微微一笑,将书合上,缓缓伸了个懒腰,又不慌不忙的问道:“退了多少。”
“小的前来之时前军已后退一里有余,五营阵亡,现在恐怕该有二里了吧,大帅,再不定夺,我们就要败了。”那偏将面色惊惶,显然是对今天的夜战不抱什么必胜的希望。
杨春雨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突然大笑起来:“是败了,而且是完败,你速速赶回,传我军令,三军做好追敌逃窜的准备,今夜务必要全歼叛军。”
偏将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大帅,一时竟呆在当场,前方战事明显不利,大帅还要三军做好追击的准备,莫不成大帅失心疯了。见那偏将不动,杨春雨立时面如寒冰:“还不速去,你也随他一同前去,持我帅旗督察三军,天明以后将战果回报。”帐中的亲卫队长一躬身,拉起那还在疑惑慌乱之中的偏将转身而出,拔起帐外的帅旗驱马呼啸着冲出营去。
“好长的夜啊,也该好好睡了。”杨春雨两指一捻,按灭了烛火,伏在桌上居然很快响起了鼾声。
就要胜了,张全胜骑在马上心中狂喜,帝队已经后退了三里有余,开始出现溃败之相,投石机也已被损坏,不需半个时辰,大局可定,看来老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冲,向前冲,冲过去帝都那些漂亮的女人、那些你们没有见过的奇珍异宝就都属于你们了,冲吧。”张全胜高声叫着,即将到手的胜利已然冲昏了他的头脑,各营的统领也只顾率领着士兵向前没命的冲锋,战线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乱形状。惨叫声、血腥气在夜空里回荡,张全胜得意的大笑,多美好的一夜啊。惨叫声更响了,真是美妙的声音,张全胜陶醉在这杀戮场上。“到处都是火光,给我烧,给我杀,烧光这一切,成汉完了。”
天亮了,那战火提前燃明了夜空,浓烟滚滚。“不对,这烟火的方向不对。”张全胜突然发现这烟火更多的来自自己的背后,莫非流民作乱,蔡庆那个废物,连那些流民也看管不牢,罢了,就先由他们逃出,只要击溃前面的帝团,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也逃不远,到时候再把他们全部杀光。
“大帅、大帅,不好了。”一个小校策马狂奔而至“大帅,后面,后面,后面……”
“慌什么?是不是流民作乱?”
“不,不是,大帅,是骑兵,好多骑兵,是舞阳人,是鬼军从后面杀上来了。”
“完了”张全胜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无比,该死的舞阳人,他们什么时侯和朝廷又勾结在了一起,这不是帝团一方的行动,这完全是一次协同作战,腹背受敌,看来大营也保不住了,中计了。张全胜惨叫一声,跌落马下,眼眶里居然涌出了几滴血泪。
就在这时,帝阵中出现了一面大旗,一个骑手手擎旗帜不住奔跑,嘴里高声喊道:“大帅有令,即刻出击,全歼叛军。”伴随这叫声,在叛军的背后,响起了一阵鬼哭般的号角声。
“舞阳人从背后杀上来了,快结阵。”
箭雨、刀光,叛军的后阵猛地遭到了一下重击,是骑兵,舞阳人的骑兵,只有他们才有这么多马,才有这种代表绝对死亡的号角和呼啸。叛军乱了,急火攻心、跌落马下的张全胜根本无法指挥部队应变,失去指挥的叛军立刻呈现败势。
“只除首恶,余者无罪。”帝士高叫着,这声音最初从那手擎帅旗的骑手嘴里喊出,很快就变成震天动地的群呼,叛军已然没有斗志,有些士卒开始抛下手中的兵器,半蹲在地上抱头投降,更多的叛军调转过头,向自己大营的方向冲去。只不过他们很快就被挡住了,舞阳军的幽冀铁骑向一把把钢刀插进叛军阵中,把叛军分割开来。更可怕的是跟随在骑兵之后冲上来的一支部队,一支穿着兽皮,脸上涂满颜色或鲜血,有些人甚至袒露着胸膛的部队。那是一支完全由北地边疆蛮人组成的部队,他们强悍,凶狠,他们根本不理会叛军士卒的求饶声,只顾砍下叛军士兵的头颅,往腰间一别,就又冲向了下一个目标。一个身材高大的蛮人不光腰间别满了头颅,胸前的兽皮带上也别了一个头颅,那头颅大张着嘴,一只眼睛里还残留着吃惊、绝望、慌乱、痛苦汇集一起的眼神,这个头颅属于叛军的一员勇将,一个当日率先登上秋阳城头,并在战斗中被射瞎左眼的偏将,他的名字叫作傅山。
天亮的时侯,战斗终于结束了。在这之前,舞阳人的骑兵和那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蛮人部队就伴随一阵号角声首先退出了战斗,他们的骑兵结成阵势,不仅提防着叛军,同样也提防着帝国官军,开始向北方缓缓退去,敢于靠近的叛军逃兵都被箭雨射杀在面前。一边是不接受投降,尽数屠戮,一边是只除首恶,余者无罪。叛军士兵很快就判定了形势,成批的向帝国官军投降。
天色大亮的时侯,杨春雨出现了,他骑在他那匹高大的白马上,接受了下属如雷般的祝贺,也接受了近十万叛军士卒的投降,所有的叛军伤兵都被砍下了头颅,在他面前堆积成了五座小丘,五座人头丘。在他双眼望过去的远方,舞阳人的骑兵已经缓缓消失,他们带走了张全胜大营里劫掠来的财物,带走了三十多万户被胁裹的流民。在那支被另一只部队驱赶着掉头向北前行的庞大队伍中,依然沉浸在巨大悲痛下的孙铁匠夫妻吃了离开家乡以后的第一块肉,第一块不属于人身上的肉,这块肉是一个骑在马上的舞阳小兵递给他们的,那小兵瘦小的头颅完全被遮挡在头盔之中,当他摘下头盔的时侯,孙铁匠夫妻哭了,因为那个小兵的名字叫作孙旺,失踪了的孙旺。
张全胜被捆绑着带到了杨春雨的马前,他的眼睛已经瞎了,两道血水从眼眶中流出,他是急瞎的。
“我不服,舞阳人没有道理帮你们,你们杨家杀了他们的侯帅,你们之间的仇恨比我要深,他们没有道理帮你们。”张全胜挣扎着,大叫着,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完败,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舞阳人为什么要和杨家一起对付自己,自己打到帝都去,正好可以遂了舞阳军复仇的心愿,可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背后捅上这么致命的一刀。他可以败,但是不应该败的这么不明不白。
杨春雨微笑着跳下马,挥挥手让张全胜身边的士兵退开,他躬下身去,按住张全胜低声说着什么。
“你居然……”张全胜猛地蹦了起来,企图脱离开杨春雨的按压,旁边的士卒急忙扑了过去,但是已经不需要了。杨春雨手中的一把短刀已然割断了张全胜的气管,血沫喷涌出来,只剩下一个躯体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杨春雨把沾血的手指在嘴里吮吸了一下,回头跟一旁的副帅说道:“看来人家说的没错,恶人的血还真是臭的。”
“大军休息一日,明天午后开拔,收复所有被叛军侵占的郡县,我会亲自为你们向朝廷请求封赏。”重新跨上马背的杨春雨发布了他在阵前的第一道命令。
“大帅,这几万归降的叛军怎么办?”一个将领在马上问道。
“这还需要问我吗,你在东海就做的很好啊,对了,时间就选在吃过早饭以后吧,人就是死也要吃口饱饭啊。”杨春雨回头不屑的瞥了那将领一眼,打马在已经整好队形的部队面前奔驰而过。
“大帅不败,不败大帅。”士兵们狂热的叫喊着,目光紧随着那道急驰而过的身影,阳光下,那个人骄傲的举着一只手,一只沾满了张全胜鲜血的手,血红刺眼的手。
第八十三章 复仇之战(十)合力讨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