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面具的健硕军士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合着激昂的乐拍疯狂的舞动着,他们的赤足在地上敲击出了震人心魄的节奏。大军已经在江北驻足不前十余日了,南阳人的坚壁清野和持续的骚扰使军需补给日益艰难,很难想到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军之帅居然还会沉迷在舞乐之中。可是没有人敢于指责这位忘记了自己职责的统帅,最起码没有人敢于在这里指出他的玩物丧志、漠视困局,庞大的帝团只有一个头脑,他们也只会围绕一个人的思维运转,接受命令并完美执行就够了,至于对于战局的考虑,对下一步行动的谋划全都不需要大家操心,只要帐内那个端着酒杯合着舞乐打着拍子的家伙还能够发布命令,这些便就只属于他一人应该同时有资格考虑的事情。
“啪”的一声,琴弦崩断,帐内的乐手立时显现出了惊慌的神情,现在的局势已然够大帅心焦的了,在他沉迷于舞乐之时,竟然出现了琴弦崩断的大凶预兆,谁能保证这位视人命为草芥的统帅不会大怒,谁又能担保不会被拖出去打上一番军棍。就在乐手的满头冷汗前,杨春雨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好舞妙曲,可惜就是太短了。”立时间,噗通声四起,连乐手加舞者已经跪倒了一片。大家都知道大帅的语气越平和,随后的事情便更可怕。他就是这样和风细雨的下令坑杀了东海降卒,也还是这样和风细雨的亲手砍下了张全胜的头颅,和风细雨之后便是令天地变色的风暴雷霆,帐内大多数人甚至开始战栗起来。
“击鼓升帐,传诸将议事。”或许今天大帅的心情实在太好,又或者是他考虑出了什么对敌良策。杨春雨并没有理睬那些乐手,而是对身旁的亲兵下达了击鼓集将的命令。十天了,这还是大帅首次召集大家,必定是大帅已然谋划周详,渡江南征看来就在近日,可是兵船不足的帝队还没有操练好水战的技巧,贸然出兵难免遭遇败局,各怀思虑的将官们在庞昊天的带领下鱼贯入帐,静静地等待着杨春雨对于下一步战斗的指示。已然换上一副铠甲的杨春雨环视了一下大家,听亲兵点检完毕,冲身侧的书办轻轻点了点头。那书办从案上拿起一纸文书大声宣读起来。随着书办顿挫有力的话语,帐内众将的脸色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面对江北义军的骚扰,杨春雨下达了最残酷的一道命令,那就是猎头令。以五百人为一队,呈放射状出击,仰仗帝团的马队快速搜索,快速出击。不要俘虏,不要活口,要的就只是人头,无论你呈上的首级是作乱的义军,还是残留在江北的百姓,每队被派出去的搜索队每日都必须最少呈上十个头颅。既然南阳王已经放弃了江北,既然他想坚壁清野活活困死帝团,那么杨春雨就索性再给它加上把火,一把烧尽一切的战火。除了大营附近留作造船之用的数块林地,所有的林木、草场、苇荡、村庄、市镇全部都要烧掉。杨春雨要的是一片焦土,一片敌人无处藏身的荒原。他不光要毁掉江北的一切,他还下令敌军水师大营的对面竖立起一片尖桩,他要在上面插满搜索队呈献上来的人头。
庞昊天暗自叹了口气,他清楚大帅的举动的确可以扭转现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可帝国在这片土地上最终收获的除了仇恨,就只能是一片仅仅存留在数字上的领地,一片不毛之地。可是他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见,作为副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大帅的命令,调集人马,火速执行。
已经被义军搞得无名火起的帝士终于得到了发泄兽性的机会,装备简陋、仅凭双腿转移的义军在失去了赖以藏身的密林和村镇之后,很快变成了帝国骑兵的猎物。冲天的烈焰,令人窒息的灰烬,杨春雨把江北变成了一块死寂之地。当那些尖桩上插满了头颅的时候,原本富庶繁华的江北就连飞鸟都无处落足。
“恶魔,他的确是恶魔转世。”南阳王高建呆坐在椅上发出了悲哀的怒吼,他的对手没有人性,不考虑后果,要的只是胜利,哪怕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没有人敢再潜入江北,赏金再高也没有人应征,那些怀着必死之心的死士早就在帝队的围剿中全军覆没,现在的高建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奔腾在两军之中的那条大江,和名闻天下的水军。
“只要这江水还在奔流,那个该死千万次的家伙就无法飞越过这道天险,而靠那屈指可数的几百条小船,帝队将始终无法踏上江南的土地。”高建祈祷着,为自己,为自己的亲人,也为那些惊恐万状的部属百姓。祈祷老天有眼,用惊雷劈死那个令他彻夜哪眠的魔鬼。
第九十七章 赤地千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