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觅知音，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秦九九拨弄琴弦，灵透悠扬的琴声和着玲琅箫音越过山间，穿过河流，直传到苍山之巅，再悠悠过溪川平原。
秦九九眨了眨眼睫，都道知音难寻，她也不知是几世有幸，懂她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弹琴者最怕曲高和寡，秦九九也不例外，只是她的路数又与旁人不同，她学音律不是为了修身养性，只是为了取人性命，因此，能同她和音的人少之又少。
幸好还有萧二。
箫声转和缓，琴声转悠幽，低迷婉婉之音叫人顿生睡意，那原本狂躁奔来的尸人竟在乐声里齐齐安静下来，只低垂着头颅左右轻晃。
琴箫合奏渐入佳境，一时间仿若有晨雾朦胧升起，柳絮如雪飘坠，山间四散的风变得轻飘软柔，幽兰芳香隐约来至。
直叫人想要睡着。
而就在此时，乐音急转直下，一改原来的靡靡音调，竟变得抑扬顿挫慷锵有力起来，风声卷起山间落叶，眨眼间没入尸人脑中，血浆迸发四溅，却竟不是新鲜的红色，而是粘稠的黑血。
这驱音之术看似简单，可实际上，秦九九已经内力透支，冷汗连连，她嘴唇发白，双眼渐失焦距，七窍开始流血，唯有一双手飞快地在琴弦上拨弄，一如初始那般。
萧二那里不比秦九九好多少，也是七窍流血，几欲昏厥，堪堪地靠着身后的巨石才不至于摔落在地。
终于，最后一个尸人倒地不起，秦九九和萧二得以收手，却双双喷出鲜血来。
远处隐隐有灯火亮起，秦九九看见如意飞奔而来，落在她身前要将她扶起，心里的那块儿石头终于落了地。
“快走，”秦九九不敢耽搁，说完这话再提不起半点力气，就依靠在如意肩上，让她撑着自己。
秦九九闭上了眼睛，摸了摸怀中的白箫，这乐器是从白家水牢中得到，虽说不知道用途，但定是招致神凰的十二件乐器之一。
虽说受了重伤，但总算不虚此行。
秦九九心力交瘁，本以为事情就这样揭过，自己可以好好歇息了，却没有想到，通往山下的路上却又看见了那忽明忽暗的火光。
秦九九按了按心口，皱眉问如意：“这些人不是你带来的？”
“不是。”如意也跟着皱眉，秦九九从天音阁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她这次上山来找秦九九带的人更是只有零散几个。
那远处高举火把的人，是谁？
“你们带二位门主回去，”如意对身后的天音阁侍者下令，“我去挡住他们。”
“你回来。”秦九九拉住如意的手腕，没有让她走，她现在不适合多说话，但是心里明白，如果那些人是对手，但凭如意一个，如何能应付的过来？
萧二已经彻底昏过去了，秦九九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勉力支撑着，她让人带萧二从后面走，好避开那些举着火把的人。
“门主，那我们？”如意问。
“先躲到一边看看。”秦九九说。
这些人的深浅自己还不知道，倘若其中有武功高手，加上人多势众，萧二她们恐怕就走不了啊。
自己在这里看看情况，或许还能拦上一拦。
如意一听这话却彻底急了，她知道秦九九的想法，便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想着逞强呐，大家就一起走，被追上走不了那也是命。”
秦九九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喘息着道：“要走你自己走。”
如意怎么可能抛下她自己离开？虽然心中担忧，不愿让秦九九以身犯险，但秦九九若固执己见，她还是会留下来陪着她，跟她一起固执着。
秦九九敢留下来，也是猜到了来人是谁。白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白家出事后大家只会乱作一团，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一起过来。
所以拦在山腰上的人，要么是蓝景带领的蓝家人，要么是季妍凝带领的季家人。无论是这两方中的任何一方，秦九九都有应对的把握。
秦九九所料也确实不差，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清宁的未婚妻——季妍凝。
秦九九把怀中白箫塞给如意，敛了敛眉目，低声道：“你也赶紧走，我想法把这些人引来。”
“可门主……”
“这东西是我和二姐拿命拼来的，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明白吗？”秦九九抹去了唇角的血，对着如意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
“我明白了。”如意握了握拳，身影很快隐没于山间。
季妍凝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离秦九九这里越来越近了，秦九九就撑着一旁的枯树，等季妍凝到达眼前的时候，轻轻地喊了声：“师娘。”
“蓝姑娘。”季妍凝依旧端庄优雅，即便是在这个略显慌乱的夜晚，她的穿着也依旧得体，发型也丝毫没有凌乱。
季妍凝扶住要跌倒的秦九九，也跟着轻笑，“刚才那一曲琴箫合奏，可真是好听。”
秦九九不说话，面上笑意丝毫不动，没有因为这话而产生一点点的裂痕。
季妍凝没能从秦九九面上看到破绽，有些失望，这时候再卖关子也没有必要，季妍凝直接摊开了来讲，她说：“我以前是真没有想到，这天音阁的第九门门主秦九九和蓝家的二姑娘蓝玖竟是同一个人。”
“你又如何确定呢？”秦九九强撑着眼皮和她应付着说。
“如何确定？”季妍凝执起秦九九的手，把她的指尖举到火光下，那指尖被琴弦割破，正一滴一滴的渗出血来，季妍凝便道：“这还不够吗？”
“哦，被发现了呢。”秦九九想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表达无所谓，可她现在还瘫在季妍凝身上，连动一下都费劲。
“天音阁的另一位门主也在这吧？”季妍凝笑着问。
秦九九咽下了喉咙里溢出的血，轻轻道：“是呢，季家要的东西，也在那位门主手里。”
季妍凝眼睛一亮，刚想叫人噗去追，秦九九却撑起身子在她耳边道：“但是你不能抓她。”
“你说什么？”季妍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秦九九强撑着道：“季家要的东西并不是师娘你要的，不是吗？”
季妍凝眉目一凛。
秦九九却又笑开了，声音宛如淬了蛇蝎剧毒，她一口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其实师娘也挺可怜的，被别人利用了也不大知道，他们一定欺瞒了你吧，他们说说玉夫人是白清宁的相好对吗？要不然你怎么会狠心杀了她。”
季妍凝身子一颤，惊道：“你说什么？”
“玉夫人是白清宁的亲娘，你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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