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还未来得及开口,贾诩已自从袖中抽出一物,高声道:“有圣旨在此,吴霜接旨!”吴霜吃惊不小,连忙跪拜接旨,贾诩展开朗声读道:“天子诏曰:天道坎坷,现国家罹难,群凶兵犯,朕颇思故都,特西狩以伴山陵。朝中官吏,或有离散,闻北海吴霜,素有忠志,且多规划,今辟为……”读到这里贾诩自己看着诏书都不敢相信,心中十分诧异,低头来看吴霜。 吴霜听到这里却无下文,拜服在地,然而没有宣读完圣旨他是不能抬头的,只好伏在地上等待,贾诩总算平静下来,继续读道:“今辟为大司农,以补朝缺,奉诏克日进京,以随跸驾!初平二年春三月诏。”宣读完毕,吴霜叩首谢恩,贾诩搀扶起来,笑道:“不意卓如此慷慨也!”吴霜还浑身是泥水,站起身来自己犹然恍恍惚惚,不知所以。贾诩又笑道:“子霖如今位列九卿,若不思报答天子,辄真可谓不思家国者也!” 吴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封为大司农,虽然说现在国政不修,但是对于一个位不过别驾的州府之官来说,这也算得是过蒙拔擢了。若是刘驰在场,他也会为得到这个机会而高兴?能够入京谒见天子,而且是长期随侍,贾诩说得也没错,董卓是大国贼,而关东诸侯也与他是同一路,害死刘驰的不仅仅是董卓、吕布,自己如今还有机会去为刘驰报仇,而更加重要的是皇帝与自己同在,这句话说起来看似不痛不痒,但是辅助天子,是多少士子大夫的梦想?自己的理想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实现,还要看看朝中的局势。而面前这个人,虽然是董卓一党,却似乎并不对董卓无上忠诚,总算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或许朝中还有不少这样的人。他看着贾诩那副永远笑得出来老脸,下了个决心,要入朝侍奉皇帝,若事不可为,再求死不迟。 想到这里,他也便轻松了不少,正色敛容对贾诩说:“子霖今逢大人,方知何谓忠诚。”贾诩却一警觉,把食指按在唇上道:“噤声!随我过来!”说着拽了吴霜便往自己帐中来。入帐警告护卫道:“仔细守把,不许任何人接近。” 吴霜跟着他入帐,才发现帐中早已坐了一人,额头宽广,面色郑重,几绺胡须倒还稀疏,赫然便是当日和他一同入京,半路不辞而别的皇甫郦。皇甫郦一直坐在这里等候消息,心中已经焦急不安,一见进来的是两个人,贾诩身后跟的正是吴霜,虽然衣服破敝,形容憔悴,但是当初的风采总还在,连赶上两步。吴霜一见是他,心中亲切,忙上前见礼,深深一揖,口称叔父。皇甫郦连忙搀扶起来,贾诩在旁笑道:“侍中大人还不知道,我们这位贤侄已然是当朝大司农了!” 皇甫郦此一惊非同小可,倒退两步,上下打量吴霜道:“好,好,李儒居然如此卖力!”贾诩在旁摇头道:“此言固非也!李儒此事非为汉室,实乃攻心之计,以高官厚禄网罗关东之士,且欲绝子霖于关东诸侯矣!”皇甫郦大惊道:“果然狠毒!子霖随驾西迁,反为天下之所指乎?”吴霜在旁冷笑道:“霜一身本轻,唯愿有益于社稷而已!”贾诩也说道:“不妨,奉天子之诏,是归朝廷,非归董贼!谅其关东诸人何可惧哉?”皇甫郦才略略放下了些心思,三人联席而坐。 贾诩率先道:“子霖今虽怀报仇之志,亦当以家国为重,于董、吕一党面前须虚与委蛇,不可枉作牺牲!”吴霜点头称是,态度甚是恭谦。 皇甫郦也在旁笑道:“文和真乃渊藏之士,此番引子霖入朝,又在吕布面前挣足了面子。”贾诩苦笑一声:“侍中大人休要取笑了,温侯生性狭窄,若诩不能说服子霖,或者还有他尊重,如今贾某功成,令他失了面子,日后受其报复恐怕势不能免!诩虽薄情寡恩,亦不能视汉家之臣死于非命!”贾诩又再三叮嘱吴霜暂时放下刘驰之仇,在吕布面前一定不能表现出来,忍辱而负重云云,吴霜自然全都答应下来。 次日来见吕布,吕布闻贾诩已经劝降吴霜,不由得大惊,连忙设帐相迎。皇甫郦再将天子诏出示众人,并传董卓意旨,命吴霜为吕布参军,共同督军断后,另朝中文官缺乏,调贾诩等文官十六名先回长安。宣诏完毕,吴霜强做笑容,对吕布说道:“温侯,世事无常,昔战场相逢,如今同朝为官,还望温侯在太师面前多多美言。”吕布满面狐疑,回头又看见贾诩,更加怒火中烧,只说了句:“好,一定给你们多多美言!”转身入帐去了。 吴霜见吕布怀忿而入,也无暇多说,皇甫郦在旁道:“宣旨既毕,郦当返京,黄门大人快聚齐待诏官员,即刻上路!”又回头对吴霜道:“子霖保重,我等京中相会。”与吴霜一揖,也出帐去了,贾诩紧随其后,朝着吴霜一笑,吴霜看他的笑容,只觉得半边身子冷透,便目送他们离开。 吴霜还站在帐中,不知所以,李肃过来行军礼道:“司农大人且请少待,温侯入内整理,即刻便可起兵。”吴霜也报以一礼,李肃转身入吕布帐中去了。 李肃转过帐后来见吕布,却见吕布已经披挂铠甲,戴着插天冠,吕布一见李肃,便将剑掣在手中,向下一掼,弘农附近多黄土,剑一插而没。李肃不禁一个寒颤,自吕布归顺董卓之后他就一直在吕布手下,知道这匹狼的性格,他的怒气是不能小视的,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气,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勇士夺气。李肃连忙紧走两步,上前来鞠躬说道:“温侯何必做此装束?难道要去厮杀么?”吕布冷笑连连:“吴子霖真欺吾也!今做诈降,必有图谋!”李肃惊讶道:“温侯何出此言?谅他不敢!”吕布皱眉道:“此人吾早识之,非寻常爱富贵之人也,贾诩不知,而劝其归降,必有害于我父子也!吾当斩之!”言罢霍然起立,擎剑在手。 李肃连忙劝道:“温侯制怒!太师刚刚加其司农,位列九卿之首,实朝廷重臣,不可轻忽!”吕布怒道:“向者太师迁都,司空杨彪、太尉黄琬、司徒荀爽三个,口出悖逆之言,为太师所贬斥!纵三公何如?九卿岂论?”李肃道:“虽然,太师加其厚爵,必有用意,温侯不可造次,以取怒于太师!若疑其本心,可以试之,若是假意归降,可就觅一理由杀之,亦为向太师交代。”吕布问道:“依汝之见,当如何试之?”李肃便过来说如此如此。吕布听了笑道:“真好计也!”又抚李肃之背,笑道:“此法若成,当举荐汝为将军!”李肃虽然拜谢,却有悻悻之态,又进言道:“那吴霜还在外帐等候,温侯宜从速出见,以便试之。”吕布一振衣裳,提了画戟,已经先走出去了。 吴霜在外帐站立,只见周围八健将个个怒目而视,侯成在乱军中被踩伤,还未恢复,所以缺席。先前在战场上相逢,现在高顺、郝萌和魏续都在,冷眼打量着自己,吴霜心中不觉好笑,虽然这些人都是杀害刘驰的同谋,但是眼前还不是时候,看吕布神情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会投降,自己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起码要入京,谒见一次天子再说。何况贾诩临去一再嘱咐,要忍辱负重,否则不禁害了自己,更连累了贾老爷子。便上前对高顺说道:“高将军,昔日战场相逢,各为其主,对诸位将军或有得罪,请多多见谅!”说着作了个罗圈揖,除了张辽之外无人还礼,高顺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打量了一下吴霜,魏续更是哼了一声。旁边成廉说笑道:“老魏,这就是你不对了!战场相逢,兵刃无眼,大司农大人总算还是没有把你伤得多重么!头发很快不就长出来了?”魏续本来看见吴霜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若是个雄壮之人也便罢了,偏偏这个小白脸在乱军之中一枪削掉了他的头盔,连头发都斩断了,此时他最忌讳别人提这事,成廉偏偏是个多嘴多舌之人,说话又极尽挖苦之能事,魏续不由得气愤异常,大声咆哮道:“汝安敢说吾!”说着拔剑出来,直指成廉咽喉,成廉轻功甚好,就在帐中闪避跳跃,张辽、宋宪连忙上前劝阻,高顺也在一旁说道:“暗箭伤人之宵小,纵败于其手,心中也是不服!若非为大局计,其仇岂得不报?”吴霜连忙退避,帐中乱成一团。 一时吴霜为众将所围,魏续又只要抓住成廉,高顺等人也在旁跃跃欲试,张辽和宋宪二人于其间劝解,外帐中乱成一团。正在喧哗嘈杂中,忽然听到一丝冷笑,细若游丝却极冷峻。那七人都不由自主地住手,个个悻悻而退,垂手站立。 出来的正是吕布,高束发辫,身披重甲,更兼丝绦萦绕,画戟倒提,有如天神一般。吴霜心中暗自克制,吕布如此装束只让他想起战场相逢之时,想起刘驰的惨死和自己被擒,但是他手心的肌肉松弛了下来,连忙上前打拱道:“温侯,可曾准备好起身?”吕布冷哼一声,并不答言,只是乜斜了他一眼。 吴霜心中一凛,朝着吕布不解的问道:“温侯何故如此看本官?”吕布将画戟重重一顿,锵然有声,双目一张,凶光四溢,厉声道:“汝之诈降安能欺吾!”说着还不等吴霜说话,手中画戟一扬,一道蓝光斩向吴霜咽喉。 吴霜还没来得及害怕,那柄方天画戟的月牙,就已经钩住了他的脖颈。他连忙一哆嗦,吓得面如土色,两手已经搭上了吕布的画戟。 画戟也没有再刺入,就在吴霜的脖颈上停了下来。 吴霜感到了自己的血管在跳动,似乎每一次跳动都向着那戟的锋刃挑逗一下。 众人全都屏住呼吸,连魏续、郝萌等人手心里都已经汗涔涔了。 吕布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吴霜的眼睛。 吴霜心中却是百味杂陈,他在想眼中是流露出真诚好还是清纯好。 吕布俨然是在和他对峙,他把吴霜视为一个对手。 片刻之后,吕布撤去了画戟,笑道:“以为子霖忠直之士,心系故主,未肯尽心,特相试尔,幸勿怪罪!”吴霜冷汗连连,忙作揖道:“戴罪之人,蒙天子征召,感恩不尽,岂敢再有异心?”说着不住的擦汗。吕布笑道:“今后同殿为臣,子霖与布亦是旧识,且位列九卿之首,还要多多仰仗!”吴霜腼腆一笑道:“孰不知太师乃国之股肱,温侯乃太师股肱,霜虽居九卿,恐怕还要多仰仗温侯啊!”吕布大笑道:“子霖过誉了,我们来日方长,现下诸侯后顾,军情紧急,只有先入潼关,方可安心,就请收拾一番,即刻启程。”吴霜应命而去。 吴霜去后,李肃凑上前来问道:“温侯,可知如何?”吕布沉吟半晌,说道:“吾熟视其目,以为必有所泄露,若其坦然无比,则有所图而明死志矣,杀之可也;若其惊恐万状,则内心乍惊,必惧所谋泄露,杀之亦可!……”李肃不解道:“然温侯何所见而纵之?”吕布也是思索半晌,只吐出几个字:“畏死而已。” 众人还在回味吕布的话,吕布早跨出大帐,一面说道:“点兵启程!” 大军启程,吕布遣宋宪、魏续在前,一路纵兵劫掠,于路烧杀,又令高顺、张辽断后,防止追击,自己则带领众人并吴霜,一同缓缓前进。 吴霜与吕布并辔而行,一路上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吕布突然问道:“子霖,当日你我荥阳一战,得汝之兵器在此,今日正好归还!”说着叫人抬吴霜枪来。 不一时抬枪至,吕布就马上俯身,先将那杆枪提过去了,吴霜见他如此,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没有急着去拿。吕布将枪端在手中,眼睛顺着枪杆向枪尖看去,瞄了一瞄,又两臂一振,将大枪一抖,就是十二朵枪花,去势如虹,向虚空里一晃,又挫然收回,渊停岳峙,不动如山。 吴霜心中暗暗称奇,自己无论多努力也不过每次只能抖出九朵枪花,不过吕布武功之高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只盯着吕布的动作,看他如何施展,眼光不敢偏移,因为他知道吕布此时正在观察自己的神情,可是他究竟要做什么呢?正想到这里,吕布一收式,吐露个门户,其英姿飒爽,引得周围人一阵喝彩,吴霜也跟着叫好,李肃在旁说道:“温侯武艺天下无双敌,当日大战关东诸侯时,真乃威风八面。” 吕布施展了几路枪法
第十九章、三试诈降意,一马震西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