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除了那个军士之外,还站着一个小兵,虽然军服与自己手下或者是张燕手下的人都不一样,也并没有十分的特殊,刘驰看着他发呆,只是因为这小兵长得太过俊俏而又面熟。 小兵头向一边偏着,似是责怪,但是声音中还是有些颤抖:“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刘驰眼中泪水一下子涌出,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关切却又自责似地说道:“萍儿,哥哥这么久都没在你身边,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啊?” 刘萍撒娇似地在刘驰怀里好一阵,突然从刘驰怀中挣脱出来,又似倔强,又似开朗,笑着说道:“我当然不会受什么委屈了!只是哥哥你瘦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溜出来了,哭道:“哥哥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这一下就是两年不见,你,你让萍儿想念的好苦!哥哥不好!不好!” 刘驰苦笑一声,说道:“是哥哥不好,你这两年四个月都做了些什么啊?”刘萍心中的苦闷也发泄过了,也就不再做小儿女的样子,把眼泪收住,却依然刁蛮,对刘驰说道:“我不说,要哥哥先说才行。你在荥阳打仗是怎么回事?”刘驰闹不过她,便从荥阳之战开始讲述,又说到仆人老朱和武三舍生救自己,而后又和张正失散,先后在上党和黑山被囚禁,最后说到投奔袁绍的过程,一直说到眼前。刘萍听得又使眼泪汪汪,为在这些故事中死去的人,还有自己的亲生哥哥所受到的苦楚,一面流泪一面嗟叹:“好可怜的哥哥啊!”刘驰笑道:“这些事情都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活下来,还有兄妹相聚的这一天,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又叹气道:“只可惜我们家的那些人,死得惨烈!还有我二弟,他在长安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刘萍开始还在点头垂泪,此时却说道:“哼!他做了大司农,官高爵显,日子过得才自在!早忘了你这个结义兄长了!”说话时神情鄙夷得仿佛吴霜是天下的第一卑鄙小人一般。 刘驰诧异道:“你怎么这样说?我二弟绝对不是那种人。”刘萍便把自己去长安见吴霜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本来我以为他死了,想不到他明明不知道你还活在世上,那么董卓和吕布就该是他的仇人,可是他居然投靠了董卓,董卓死了又投靠李郭朝廷,鹰犬当的十分的起劲,早就把我们给忘记了,我们叫他来寻你,他又再三不肯,若是心里还有结义的情分,那还有什么推托的么?” 一番话说的刘驰默然不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公耀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刘萍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哥哥,萍儿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刘驰笑意深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刘萍低头道:“公耀这两年来一直照顾我,对我礼敬有嘉,我二人渐生情愫,我,我想……”刘萍脸上通红,又说道:“我们父母早丧,只有哥哥能为我做主。” 刘驰如何不明白?笑道:“此事容易,这两年来你们二人在外奔波劳苦,你算来今年也二十岁了,公耀也是个男子汉,也不辱没你。”说到这里,他不禁又有疑问道:“可是公耀为什么不在这里呢?” 刘萍一听刘驰说同意此事,心中喜出望外,要知道刘驰素来注重门第,多少富户来求亲,刘驰只是嫌弃别人门第不高,不过寻常富贵,因此见都不见,宋明虽说仪表风度,为人处事,都条件不错,可是也毕竟不过是个门客,这一点不仅刘萍自己在担心,宋明也清楚得很,但是现在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刘萍也做好了准备,不论如何,都是要嫁给宋明的。可是现在哥哥竟然如此轻易的答应,应该是他在那些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中了解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门第这方面的东西在乱世,在那些无尽的悲苦中,快乐是如此的奢侈,能够找到一个有力的臂弯,一个幸福的小家,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比多少血统、家族的荣耀来说,都要高尚得多,刘驰诚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在内心深处,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一点失落。 可是问题的关键还没有解决,宋明究竟在哪里?刘驰又在追问刘萍,刘萍却说道:“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点误会,他也在来找哥哥的路上,我却是赶快了一步,先到了地方。”刘驰眉头皱起来,在他心目中,这个妹妹从小便被自己的娇纵惯了,自己有的时候也希望他将来的夫婿能够管教她,但是无论如何不是把她丢下,让她自己在天地间奔驰。 “这个宋公耀!怎么能够把你一个人丢下?”刘驰不无气愤地说道。 “并不是他丢下我,我们在路上遭到一伙人袭击,公耀和我分开行进,所以落在了后面……”刘萍慢慢地说,“不过误会也是有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刘驰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了解,而且似乎也不是很通晓这些青年男女之间的事情,觉得很头疼,又没什么好办法来帮助他们俩,索性就不多问了,以自己妹妹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成为什么问题。便又叫张正来,大家相见,安排下刘萍,休息一夜,带她一同启程。 一路行至晋阳,张燕与刘驰商议,晋阳附近兵多粮少,难以支持许多兵马,刘驰本来也是晋阳典军校尉,现在只能另觅驻扎之所,刘驰也便答应,一方面是事实如此,晋阳虽然还好,但是实在不能容纳许多迁来的人口和军队;另一方面,张燕想借此把自己赶开,而自己也不想跟张燕共事,不如干脆就迁走,便率了本部一万二千人马,又从张燕处分了两万百姓,拔寨启程。张燕只挑拣些老幼并妇女与之,刘驰正考虑这些人跟随张燕不过是受罪遭灾,而这些人还难以承受这些困难,不如就由自己好好照顾他们,也就没提出什么异议,反正张正是介休典农使,索性就去介休和张正一起。 到了介休,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城,但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不过是三里的低矮城墙,尚且残破不堪,鸡犬在那塌陷的城堞上下跳跃,刘驰一行人来到城墙东门处,也没有以往的百姓欢迎的场面,这县城的乡老里正,高门大户,早就迁移向他乡去了,更有战乱连年,杀死无数,流民失所,土地荒芜,哪里还有那些欢迎仪式? 刘驰信马入城,直来到县衙前,但见城中民房倾圮,损坏十之五六,县衙门前也是冷清无比,想必官吏早已逃跑,这个县城竟然成了无主之城。刘萍笑道:“哥哥正好在这里立足,把这个烂城好好修葺一番。”刘驰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官吏失散,百姓忍饥挨饿,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张正也在旁说道:“没想到介休城荒废成了这个样子,连官吏都没有,怎么能治理百姓呢?”“你们几个去附近打听一下,有谁曾经做过县城的官吏的!速去请来。”刘驰命令身边的几个士兵,一面下马,走进了县衙。 刘驰来到堂前,但见梁倾柱断,群鸦乱飞,便又走出来,命手下先进去整理一番,尤其是竹简文件等物,要留心收集,另外放置,一面就在县衙前坐下。唤过手下几个将校,留一半人马在城中把那些已经坏掉,无人居住的房屋修葺一番,另一半人率领众百姓到城外,修筑地窨,权且居住,待城中事情安排好,再行筹划。 不一时众军士拘来十几人,刘驰叱退军士,仔细打量这些人,但见其中有一两个文士打扮,其他都是短衣褐袖,不过是普通的农人,还有一人高声大气,裸袖喧拳,身上血斑渍渍,俨然是个屠户,不由得皱起眉头。 国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刘驰忽然想到黄巾之乱平定之后,天下就已经残破不堪,更何况自己两年来都是过的不见天日的日子,料想百姓们也不过就是如此,大汉的官吏还有那么权威么? “你们原来都曾经担任过什么公职?”刘驰问道。几个人都嗫喏不敢说,眼神中都是恐慌,只有那个屠户胆气还稍微壮一点,说道:“我曾经做过功曹,这几个是小吏,写写榜文,投递文书的;他们是催征税赋的,那边两个是管库的;他们几个是狱卒。”他指指点点,把这十来个人都介绍了一遍。 刘驰颔首,问道:“谁是掌管县志的?”那个屠户站出来说:“县志是俺在掌管。”刘驰等人都睁大了眼睛,刘萍更是在旁笑出声来,那屠户瞪眼道:“怎么?觉得俺粗豪,不通文墨么?”刘萍看着他满脸胡茬,眼里都是血丝,眉心还一颗痦子,说话时一跳一跳,和普通的村汉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乱世之中,他哪里来的生意做呢? 刘驰也不责怪他无礼,只是问道:“眼下县中户籍多少?怎么此处如此荒凉?”那大汉说道:“初平元年底,有一万零三百四十二人,这是最近一次的数目了,现在也不过还剩了三分之一?因为此地靠近匈奴人的活动范围,野外多半没有人了,多半都在城里居住。若有什么事情,就一同逃到外面去,躲避个几天再回来!”说着说着喉间发痒,便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众人都怒目而视,只有刘萍暗自发笑。 刘驰也丝毫不以为侮,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倒是人口的锐减,民族矛盾的激化,安全环境的糟糕,让他深深为之忧虑,这个小城,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百姓恢复生产。可是现在已经是六月天气了。 刘驰问那个大汉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大汉一拍胸脯说道:“我叫聂异,字叔同!雁门马邑人氏。”刘驰说道:“我乃是晋阳典军校尉刘行彰……”“莫非又要打仗了么?”聂异忽然激动起来:“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他大声地咆哮,引来了众人的刀戟相向。 聂异双臂振奋,挺胸昂首,大声说道:“介休不过是个小城,官人老爷们有什么可争夺的?要杀便杀,我再也不忍这口闷气了!”左右见他屡次无礼,都要杀他,刘驰伸手阻拦道:“这是个壮士,不能害之。”又和颜悦色道:“我有意命你为县尉,你可愿意为百姓保守财产?”聂异大为惊讶,眼睛瞪得溜圆,半晌说道:“愿意执杖卫民,只是我的生意……算了,难得官人老爷有你这样没架子的,我看便不做生意也无妨。”一时众人都笑,各先前曾为吏者,皆协助事务。刘驰又严令不得中饱私囊,行苟且之事,面命诸官吏,否者军法从事,众人无有不。 刘驰便命聂异领县尉事,组织民团,兴办防务,修葺城墙。又自领县令事,着张正建立府库,清算户籍,安民治政,肃饬法纪,修订律例。又安排农事,自己所带来的百姓,一概编入农籍,选其中工匠,整修城中房屋。士兵操练之余,帮助农人耕作,与整备军务,又自辟草场,牧马放羊,少补军用。一忙便是月余。 这月余之间,刘驰也对周围的情况有所了解,匈奴的一部就在西北方向二三百里处活动,而以韩暹等为首的白波军,就在西南方向四百余里,南面便是上党太守张杨,刘驰对他还是很有印象,毕竟当时那个侠义但却稍显懦弱的上党太守,也算得上是个联军中的特例,一想到了讨伐董卓,以及在袁绍部下时的种种,他对袁绍的不满之心似乎又在萌发。 这个聂异还并非是个寻常人物,他在家乡时也是一方豪杰,只不过是因为匈奴和鲜卑南迁,他也就背井离乡,在介休安顿下来。战乱之后,官员奔逃很严重,各种职务空缺,豪门大族又都南迁,他也就此当上了功曹主簿,结果后来朝廷也没有再派遣县令,而原来的县令病死在任上,县事废弃,无人料理,又兵荒马乱,百姓乐不得没有赋税,可是也就没有人来组织守卫城池,这介休本是汾水中游一个繁荣县城,被匈奴洗劫了几次,大半人口散失,房屋倾圮,也没有人太过理会。就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却静静的躺在并州南北交通的要路上。 现在的介休已经稍微有了一点生意,对刘驰来说,百姓的信任是最好的动力。毕竟对于这些除了生存,没有什么要求的人们——不知道这是可怜的人们还是伟大的人们——来说,给以生存的机会,他们便毅然的跟随了刘驰,何况刘驰曾经有过贴近群众的生活经历,这也给了他热爱群众的想法,虽然汉家的天下,便是他家的天下,但是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自己不能够匡扶天下,总能够治理一县,百里之内,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总是该做好的事。 听说张燕和匈奴倒是打了几仗,互有胜负,也就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现在张燕和匈奴已经达成了默契,西河郡,还有司隶的平阳郡,就是匈奴的地盘,张燕不会去插手,当然从这再往西,是羌人匈奴杂居的地方,那就没有必要谈了,张燕事实上只占有太原、乐平和新兴三郡,还在谋求向北方发展,因为公孙瓒此时攻打幽州正急,张燕有意打通和幽州的联系通道,而北方的鲜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大、大人……”一个士兵跑进了刘驰的官署,虽然现在已经是七月(为了行文严谨,本文月份全都按照阴历计算,其实大概就是按阳历顺延一个月)了,可是这个士兵汗水出的还是有一些过分,刘驰投下手中的笔,问道:“不必多礼,是什么事?”“有、有紧急军情!”那士兵惶急中带着点颤栗,“西边有匈奴兵在向我们推进!”刘驰心中一惊,匈奴人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到?难道说他们知道了现在介休已经有了官吏?下意识问道:“来了多少人?”“大、大概,三四百,全是骑兵。” 刘驰松了口气,三四百骑兵而已,虽然张正此时在外催粮,军士也有一半在外面协助收割粮食,但是城中还有三四千
第三章、城小贼亦屠,胡骑杂风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