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换一,自己也是不划算,何况匈奴人在马上乘坐得如此之稳,而长枪似乎在马上并不是件趁手的武器,聂异不由得为自己的短智而羞愧。自己的部队在远处是被乱箭射伤的对象,而到了近处,又被匈奴的弯刀所克制,看来骑兵的训练和实战,还真的不是那么轻松和想当然的事情,但是这个错误似乎没有机会纠正了。 匈奴的酋长,一刀劈来,聂异咬紧牙关,也一刀劈去。自己此来,便是敢死队,纵使不能生擒此人回去,也应当和他同归于尽,而自己刚才一直在犹犹豫豫,没有端正自己的态度,又想杀死对手,还要全身而退,不一时就改变了很多次主意,以至于临机不断,使得战机贻误,在战场上贻误战机就是把自己推向死亡。 可是他集中精神的太晚了一些,匈奴酋长的刀还没有砍到他的身上,而他的刀锋也没有触及对手,后背上就已经有一种刺伤的痛楚沿着肋骨延伸,他的疼痛来自于背后,还有刀和空气摩擦所产生的声音扑来。 一种求生的意志迅速侵入了他的大脑,从马上滚落的聂异在散发着热量的土地上,在那些乱马蹄之中,背负着双手和肩背上的伤痛滚动,但是刀是绝对没有脱手,众匈奴武士纷纷扬起战马的前蹄,争相蹴踏,要杀死这个汉人。 迷蒙的尘土飞扬,已经模糊了聂异的双眼,他半睁着眼睛,心中的求生越来越强烈,在塞上多少的岁月以及少年时的梦想,没有一件回到他的头脑,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简单而又极为具有煽动力:我不能这样就死了! 顾不上眼睛中尘砂带来的刺痛,聂异在泪水和模糊中看到了一双战马的前蹄刚刚落下,他丢开大刀,急速伸手,已经死死得抓住了战马的双脚。 战马在惊慌之余猛抬前蹄,险些将聂异带起,聂异趁着马力衰之际猛一挫动,力量爆发,将马脚又蹾回地面,从那一声长嘶和匈奴人的怒骂中,他感受到了希望。 两臂用力向旁边一甩,竟然生生的将一匹马拖倒在地,伴随着惨叫和嘶鸣还有沉闷的声响,一个匈奴士兵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从他扭断的脖颈看来,他是活不长了。可是聂异却趁着按倒这匹马的时间和反冲力量,从地上一跃而起,脚尖顺势一挑刀杆,大刀又跳回到手中。 手中有了长刀,而且还站起身来,聂异心中就有了不少底,随之而来的便是盘旋舞动大刀将一切冲到跟前的不论人还是马,统统的砍过去,一边从嗓子中间挤压出野兽的嘶吼。战场上血肉横飞,聂异军中剩下的大部分已经来和聂异会合,虽然这些人只剩下十五个,那个酋长沉声召唤,匈奴兵们渐渐散开,绕着圈子向里面射箭,绞肉的磨盘终于转起来了。 刘驰在城墙上面看得心惊肉跳,虽然聂异已经站起身来,但是还陷在那些人的重围之中,刘驰和张正两人手心都攥出汗来,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救援。刘驰愤然下城,率领五百步卒,准备冲出来救应。 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聂异跟随着周围的敌军的旋转,转的一阵眩晕,飞蝗一般的箭矢,回头看手下的众将,都在拼命抵挡着箭矢,而各自带伤,主公的骑兵,就这样被断送在这里?那身后的介休城…… 那个酋长一脸轻松,正如群狼围住猎物,等待着挣扎的猎物丧失信心、体力、以及一切的时刻。周围十几个侍从,也都一脸荣耀和光辉,站在酋长的周围,看着下面盘旋的圆圈。 聂异还在顽强的抵抗,他没有了战马,别人要让给他,他也不肯要,只是挥舞手中长刀,向阵外冲去。可是匈奴人也不和他硬拼,不紧不慢的与他纠缠,看样子真的是要耗尽这些人的体力,而刚才他曳倒战马也确实让匈奴兵们心有余悸,对他的勇武也稍感忌惮。 他们耗的起,可是聂异耗不起,不只因为体力有限,而且拖的时间越久,对敌人越有利。刘驰已经引兵杀出来了,可是远处的匈奴大队人马,还正不知道多久就会到。心神一分,腿上就中了一箭,单膝跪在地上,还在勉强支撑。 忽然一声长啸,从所有匈奴的背后传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哼声,所有的匈奴人都偷眼或者转脸去看,却全都惊呆了。 只见一个聂异手下的骑兵,站在原来酋长所立马的地方,周围的近卫不是身上带箭就是从马上跌落,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而那个酋长,正横卧在那个骑兵的鞍桥上,被那个骑兵用枪尖指着脖子。 那个骑兵脸上笑意未退,手中像执毛笔一样攥着长枪的前端,指着那个俘虏,而身边的那些侍卫恐怕自己保护的对象有什么损失,也都不敢再上前硬拼。这样迅速的战局转变,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聂异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痛才让他了解到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是多么如假包换的真实。 “所有人都后退!你们的酋长成为了我们的俘虏!”聂异及时地用半生不熟的匈奴语对着那些诧异中的骑兵们喊道。那个骑兵朝他笑了一笑,似乎是对他的机智和勇敢的,来自一个战士的礼敬。 发怔之后是沮丧的退开,那些匈奴兵们倒垂手上的弯刀,集中到了一起,口中还发出愤怒的声音,表现尤其的强烈的是那些侍卫。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但是对于城楼上面的张正,以及他们所有在城墙上面的人们来说,目睹了全过程,除了觉得惊讶和赞叹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原来是那个骑兵在聂异倒地,众人开始蜂拥围上的时候,就逃窜到了旁边,而等到盘旋飞射的阵型形成时,又开始急速冲击那个酋长的近卫。其中一些卫士向他放箭,却被这个人用手接住,一一射回,然后冲到了面前,那些侍卫更加不是对手,被他枪挑活捉,顺手抛开。最后冲到了那个酋长的面前,交马四五回合,将他手上弯刀打掉,再擒过马来,结束了整个过程,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片刻时间,城楼上人都看得目眩神迷,最后是一阵欢呼,只有张正看得有点感慨。 聂异来到那个骑兵面前,却是一个叫做张巨的人,可是平日并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只不过长得倒还英武些,今日为何一下子如此厉害?只是看着他一挑大拇指,旋即对那个酋长说道:“现下你们都是汉人的俘虏,我们不杀他们,叫你的手下走开!” 那个酋长怒视聂异,半晌,朝着那些士兵说了一句:“你们全都回去,我暂时不会有事!”可是那些兵将如何肯退?被这个酋长再三怒骂,才略微有所动摇。聂异找了匹马,拍了拍张巨的肩膀,张巨会意,马上加鞭两人直驰回城去,那些匈奴兵要待冲上来,又见刘驰军中刀枪林立,弩箭高张,估计也难以救出主人,只好依从主人的意思,再取大军来救应,便都驰马去了。 聂异率领众人归阵,来到阵前,刘驰已经下马,众人也翻身下马,拜倒在面前,聂异为首说道:“属下等有辱使命,折坠军威,请就军法!”刘驰感慨道:“诸位皆壮士,能生还便是有勇,何况擒得敌酋?”说着上前扶起聂异,却又打量张巨。 只见张巨将俘虏丢给士兵,喝令绑了,一面滚鞍下马,拜倒在刘驰面前,痛哭道:“请主公恕来迟之罪!”刘驰一听声音,颇吃了一惊,心头一酸,眼泪便滚下来,连忙上前扶住,看那人抬起头来,果然就是,不由得抱住对方,痛哭流涕。 这名骑兵,正是宋明。 宋明痛哭流涕说道:“昔日主从失散,以为主公遭难,奈何小姐孑然,不能身殉,漂泊江湖两载。后知晓主公幸运,逃脱大难,但消息流散,不能来寻找主公,迟滞至今,闻主公生受,明实万死!”说罢伏地,伟岸的身躯不禁抽搐。 刘驰也不禁伤感一番,回头朝城上喊道:“文端!是公耀他回来了!” 张正一听,还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但是双腿已经开始在向城下跑了。 刘驰扶起宋明,却陡然想起日前刘萍所说,心知面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将要变的不同,因此对宋明也另眼相看,何况今日他生擒贼酋,也确实功莫大焉,便就笑道:“原来公耀在我军中潜伏一月有余?我竟然毫不知情。” 宋明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悄悄对刘驰说道:“主公,我怀疑小姐有问题。”看到刘驰的神色不对,强压住自己的尴尬,说道:“至少,至少小姐有事瞒着我们!”刘驰面罩寒霜,转念一想,公耀也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但是心里总还是不太舒服,却勉强说道:“此时可以从长计议!”便有几分不想多说,又看见那个匈奴人被五花大绑,便喝令权且监禁下,准备回城审问他。 张正刚好下楼来,没想到眼前的事情,都是真的,刘驰也想把时间留给这两个人他们自己,虽然二弟不在这里,但是能够又回归一位,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聂异等人不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为这些人真挚的感情而感动,可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欢庆。一阵阵号角声传来的时候,成批的匈奴人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如同一幅地毯铺展开来,滚向了介休城。 刘驰连忙下令众人撤回城中,准备交战,而这个时候,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借着晚霞残留的光彩,刘驰登上城楼仔细的观察这些匈奴人的阵型,虽然是毫无章法的乱兵冲阵,但是那怀着雷霆之怒的排山倒海,与杂乱的马蹄声带来的内心的惶惑,确实给人以不同的感觉。 尽一切能事去争取胜利!刘驰回想自己的从前,每逢战争,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拼命,只求能够快意,却丝毫没有动用过自己的智慧,以至于多半都是惨败,其壮烈自然是难以形容的,但是时至今日,自己还活在世上,却断送了多少忠诚优秀的战士,那这种战争究竟是不是必要?至少是不值得。 战争是一门技艺,而自己之前的指挥统驭实在是太差劲以至于让太多的青春和血液永远留在了战场上,自己不是不懂得战术和兵法,只是此前一味刚强,成就了许多悲情的过去,今天,虽然匈奴人如此众多,也未必不能战胜,今天自己一定要以胜利为第一目标,以自己的一切去争取这个目标,如果不能在这里立足,那就没有一切,居于人下,只能是叩头死谏,在如何防备猜忌和内耗中老去,自己若连保守一县都做不到,那还谈何振兴汉室?想到这里,他心中的豪情又被催发,但是他很清楚,存亡之战,若是不能够成功,那就只有失败,而失败,就只有死亡。 这一次,刘驰打定了决心,如果不能守住城池,纵使吴霜还在长安,纵使兄弟还未重聚,也无可留恋,天下之大,再无可去之处,若是此番不能击退匈奴,那就死在此处,再也没必要东奔西跑了,突然之间他有点背水一战的悲怆,毕竟也是因为生命这两年给以他的挫折实在是太多了,一事无成的他,有点急迫的渴望成功,来证明自己还有存在的理由。 介休,这是一个起点,我刘驰就要从这里开始。 说来也真是可笑,一次次都有起家的机会,却因为种种挫败,恢复了自己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今天所能够得到的,也完全是上天的恩赐,现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除了吴霜,全都在自己的身边,文武得宜的时刻,若是不能够尽展智力,耀武于蛮邦,那又何必再在此浪费时间呢? “战士们!”想到这里,刘驰高声对众将说道:“现在我们就要和匈奴人一战,你们之中会有人恐惧,但是你们是为了家国而战,即使恐惧,也要取得胜利。这次战争中,能用自己双脚走下战场的人,会让你们的生活充满荣耀!而就义的壮士,也将成为英雄,化作天上的星辰,照耀我们的家国!现在听我指挥,你们只要奋勇作战,是一定会取胜的!”他说这番话,不仅是为了单纯的鼓舞士气,也是在给自己强调,自己的责任,相比那些战士来说,更加重要,他不仅要战胜敌人,还要活着走下战场,要去结束乱世。 结束乱世?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美好,但是实际上却那么遥不可及的梦想?从这一刻起,仿佛他才真正的想到,结束乱世。把这份担子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为了汉朝的天下,安定百姓,结束这所有动乱带来的苦难,虽然现在这个县城能否保持的住,在匈奴人的潮水中能否继续屹立还是未定,但是,宣誓给了他信心,信心给了他勇气,勇气给了他冷静的思维,冷静的思维又催生出智慧,他就这样在万人震天的应和声音之中,变得沉静下来,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冷静的判断事物和推理战术。 从晋阳到介休,刘驰不得不思考一些战略上的问题,并州其实是一片好地方,从晋献公灭十九国而强晋,使得这片土地成为了天下的焦点,北方的中心。南方的楚国,与晋国争霸百年,到了战国,晋国一分为三,其中魏国首先称霸中原三十年,西凌秦韩,东迫齐赵,北平中山,南击楚宋,简直有天下无敌之势;而赵国初在晋阳,后迁邯郸,民风朴鄙,屡却强秦。就在汾水年复一年冲积成的这片平原谷地中,崛起了多少强国,而即使他现在是这个样子,被异族和武人蹂躏,但是九州
第四章、离乱一相逢,黑云应压来[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