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驰定睛一看,却见是刘萍,刘萍低挽发髻,斜铺翠翘,一身碧绿衣裳,出来戟指左慈,说道:“这道人分明探听清楚了哥哥的身世,来这里招摇撞骗!哥哥怎能信他?” 刘驰斥责道:“萍儿不得无礼!此乃左仙长,其断卦精义,深得我心,为兄正在探求疑惑,不可在此搅扰!”说着朝左慈说道:“此乃舍妹,驰父母早故,教养无方,仙长见笑!”又朝刘萍说道:“还不向仙长赔罪!” 刘萍打量了一番左慈,故意说道:“如此仪表,倒着实值得敬佩啊!”说着鞠躬道:“左仙长——,请恕方才无礼!”刘驰不由得一皱眉,愠怒道:“萍儿怎么如此不听话!”左慈倒是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笑道:“小姐有何处不满意,但请见教!” 刘萍也过来就坐道:“仙——长所言,不过都是世人皆知之事,又见得什么本事?若能解我兄长何日能重聚兄弟,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才算是本事!” 左慈哈哈大笑道:“我本不知刘公之事,纵使知道,也要装做不知。况且排解烦忧,本就是《易》理所在,又有何难?卦相具备,圣贤启示已在,不过感应解之而已!”刘萍也含笑不语,看他如何解释。 左慈又指《鼎》卦说道:“鼎之为相,巽木起离火,刚柔以相济也,元吉,亨,大利也。”说着有意看了看刘萍,刘萍冷笑道:“三岁小儿亦知之!《易》书已有明言,何不再言之?” “鼎为烹饪享祭之器,征革新之状,圣人以之侍奉上帝,变以九五,是国家有大事也!然壮在布新,非在破旧,而有风火之便,天子将迁于东南!” “外卦离火中虚,九二与九五相对,今九二来汇,并为阴柔,辅翼也!将军将有护持王驾之行。九五乃中数也,而与故人会合于中土,分野于司隶、豫州,非洛即许!” “象曰:‘鼎黄耳,中以为实也。鼎之铛锽,犹稳固得势,乃言将军会合兄弟,如虎添翼,乙亥之年春夏,将有作为,而有中虚之暂亏。” “总而言之,明年秋,将有大乱,天子迁东南,次岁春夏之交,将军可保护銮驾,会合兄弟于洛阳、豫州一带,并添辅翼,然将失却朝中之助臂,谓之中虚,但无咎,不必忧患。天下将归于安,朝中气象一新。”说着说着自己都感到惊讶,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但是完全按照《易》所推出,并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断,可是,这个结果,也未免太…… 他自己还在惊诧于自己的发现,刘驰早已大喜,不仅能够和兄弟相聚,还能安定天下,革新朝廷气象,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一大快事,连忙挽左慈之手说道:“若真如道长所言,天下幸甚,刘某幸甚!”左慈若有所失,还在迷乱于自己所推出的结果之中,慨叹道:“天意!天意!” 刘萍在旁也听得呆了,不发一言。左慈面如死灰,起身说道:“使君有此大利,可喜可贺,慈尚有贱事,难于久留。”刘驰忽然想起一事,忙曳其衣袖说道:“仙长请再为卜算一二……”左慈无奈,只得勉强坐下,他也并非有事,只不过心情抱恙,不很舒服,便问道:“适才所卜,已然耗费精神……”刘驰说道:“只略问几个人!”左慈说道:“如此便将名字说与,但测字而得,否则耗费精神,慈实以不堪。” 刘驰也弄不懂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快,只问道:“仙长以为我何如?某名驰字!”说着以手蘸取茶水,在桌上书写驰字。左慈瞥了一眼说道:“大马金刀,彰显于行,自然战功彪炳。”刘驰又写吴霜名并字,左慈又是匆匆一瞥,便说道:“口舌盖天,有辩才,然生涯中雨雪交加,坎坷难言,若能心怀百姓,则有显贵之终。” 刘驰若有所思,猛然想起一人,这个人真是谜一般的人,虽然已经死去,但是他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还有一些疑问,以及他在临终时对自己所说的话,都令人匪夷所思,或者可以借助左慈的力量破解。便又在桌上写姜莱名字,让左慈破解。 左慈看了这个名字,刚要说话,又犹豫半晌,左看右看,感觉不出来有什么意思,猛然间灵机一动,自己在桌上重新书写这个名字,(他们写的都是竖排)却把姜字的上下分开,把莱字的上下也分开,又将草头填补在姜字中间,抚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刘驰和刘萍都不知所以,面面相觑,都问左慈道:“这是何意?”左慈一指桌上,刘驰仔细看去,经过左慈这么一组合,出现的竟然是“美女来”,三个字,还是不解,左慈笑得不行,说道:“还以为什么大人物,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呢!不过是个酒色之徒,原来是为了美女来的!使君难道认得这个人么?” 刘驰还是不甚了了,还在猜测左慈是什么意思,左慈已然起身,说道:“使君不日将有大动肝火之事,东南去五百里之外,可解。”说罢也不收卦金,飘然而去。刘驰顾其背影叹道:“真神仙也!”又犹豫道:“不日将有大动肝火之事?东南去五百里之外可解?”自言自语,感叹半晌。 刘萍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入内室去了。 且说左慈正出了介休县城,便向西北去,但觉得背后有人跟踪,回头看时却不见人,刚转过身来,面前赫然出现一女子,正是刘萍。不由得笑道:“小姐刚才险些坏了我们大事!” 刘萍面罩寒霜,声音却极尽温和:“你们准备算计我兄长,我焉能袖手旁观?” 左慈面上带笑:“那难道就非要杀了我不可?”“我兄长仁慈内结,纵使他相信我的话,你也不一定会死,再说我也不会让你死。”“你难道不相信宫主?”“我虽然相信宫主,但是不能相信你!”刘萍冷冷说道,“你若是没什么变化,说不定就有诡计在中间了。” 左慈哈哈大笑:“中慧王,我还真的要怀疑你还是不是我们洛神宫,噢,不对,现在改名叫漳神宫了!”刘萍一惊讶:“怎么改名字了?”左慈说道:“昔年南华道人创立洛神宫,本来是打算要入京立门派。可是现在时过境迁,洛阳已非都城,何况我门基业在邺城,地近漳水,改名为漳神宫,不过是月余之事。” 刘萍说道:“看来宫主的意愿,似乎是有了变化的了!”“袁绍已经连败公孙、张燕,恐怕北方将属之,所以宫主高瞻远瞩,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可是你刚才在我兄长面前所说的话,难道是你本来就想好的么?”“那是根据卦相说出来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发挥或者是预谋。”“那就是说,如果你的卦准得话,那都是必然的事情了么?我还以为你是在胡说八道呢!” 左慈正色道:“《易》这本书,所讲述的是天道与万物的联系和变化,若是谁因为不懂就把他贬为一钱不值,那么他自己才是不学无术!”“好好好,”刘萍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不说那个事情了,左大哥,你这次准备了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哥哥啊?” 左慈面色一沉,说道:“你每次都说我要对付你哥哥,我何曾对付过刘驰?这若是让宫主知道了,我恐怕难以立身!”刘萍笑道:“宫主以你为左膀右臂,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呢?”左慈面呈惶恐之色,说道:“萍姑娘,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别的事情尚可,这件事情如果被宫主知道,可就……”又说:“何况宫主做事一向严厉,我恐怕……”“恐怕公主不念你多年辛苦,照样把你……嗯?”刘萍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左慈说道:“我算是怕了你了!这事情我管不了许多,我也没有诡计,其中的策划都是宫主亲力亲为,我也无权过问。此番要去青州,而青州黄巾势力正盛,袁绍希望能够利用他们排挤公孙瓒所任命的刺史田楷,好趁机削弱公孙实力,故此宫主有项任务交付与我,我现在就走了,你也保重!”说罢也不等刘萍多说什么,便一纵身,消失在茫茫雪野中。 “什么嘛!说走就走!”刘萍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虽然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见,只是恶狠狠的说道:“有瘸子还跑这么快的么?我也宁可瘸了!” 上元佳节一过,刘驰众属官又各回治所,转眼过了正月,这一日清晨,长安有信送来,刘驰一听料想是吴霜有了消息,心中大喜,连忙将使者招入,但见却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虽然这孩子顾盼生姿,又似颇有教养,但是在这样世道,竟然能够长途跋涉,而安全到达这里,心中不由得诧异。 来者款款而入,倒身下拜,说道:“参见刘公!小人乃吴司农家臣,现有家主亲笔书信,于此拜上。”刘驰忙命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道路不靖,如何能远来介休?”那使者说道:“小人名朱宇,家主曾传授我些武艺,路上些许贼寇,奈何不得我!”言下不无得意之色,刘驰赞许,接过书信,展开看时,略云: “弟霜上致兄行彰尊鉴:曩与兄长结义,情同手足,誓同生死。为深感兄高义,且有感遇之谊,故共赴国难,以谋靖朝纲。不料中济翻波,舟楫倾覆,致使骨肉离散,山河远隔。 而事实难料,沙场败亡,霜以为必死,且尝以为兄长星坠,痛不欲生,欲谋国贼而报复冤仇者,每每切齿噙血。遽思兄长宏愿未成,民犹苦恼,则入朝侍奉天子,以阴谋讨不臣,故辱而忘死,委屈求生,若不能谋划国贼,徒令黑白颠倒,兄长辱于恶名,则霜虽百死而莫赎也。 果不岁董贼授首,天道复彰,然国运多舛,成败异变,西凉余孽,狼聚关中。而霜得兄长喜讯,泣涕沾裳,内中狂喜,以为上苍必不夭仁者,所以不骤马来归者,以兄长两载以来,历经寒暑,我兄弟外无尺寸可以立身,内无爵位可以奉国。霜在朝内,或可为兄内助。万一举事不成,可以迎兄长于朝中。 闻兄今虽依附袁绍,然有大胜匈奴之战,为兄弟者,讵能不引以为傲,举手加额,庆贺此大功?今已与太仆朱隽、太尉杨彪、侍中杨琦、建义将军贾诩联名表奏天子,加绍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而兄长为西河太守,诏书不日可到,望兄长早作准备。观兄长今日之势,强敌环顾,唯背倚袁绍而抗并州,张燕乃黄巾余孽,初入并州,立足未稳,当从速讨之;白波军接连匈奴,为祸地方,亦不可姑息!待兄长坐拥并州,光复司隶,西入神京,拥戴天子,大事可成,兄长宜善谋之,弟当在长安翘首,以俟相逢之日。此谨奉。” 刘驰读罢书信,流泪不语,半晌收起信札,问来使道:“我贤弟如今好么?朝中形势如何?”又问许多问题,朱宇一一应答,刘驰也觉得此人不凡,一个家仆,居然条分缕析,应答如流,听他应答,也大略知其身世,又见他仪表出众,心中不由得喜爱,便问道:“我有意收汝为义子,汝可愿意?” 朱宇叩头说道:“宇蒙家主收留,已经感恩不尽,而倘为刘公之义子,虽蒙宠爱,涕零之余,犹有所思。刘公年富力强,正在复兴事业之际,将置子嗣于何地?日后若有变化,恐君左右为难,宇不敢领受!”说罢拜倒不肯起身。 刘驰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他说得不错,刘驰现在确实是没有子嗣,但是将来若不出意外,一定会有的。那么究竟谁才是子嗣?争夺继承权的斗争可是你死我活,这个孩子竟然能看到这一点,并且说出来提醒自己,一方面也是因为智虑深远,另一方面则是心地善良。刘驰虽然想到了自己的泽儿,但是那种悲伤迅速的驶过,并非是伤痛不深,而是因为实在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 看着刘驰有些意荡神驰,心不在焉,朱宇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刘驰才回过神来,又说道:“不如我认你做侄子!这样便可以了!”朱宇一想,如此也好,便拜刘驰,行叔侄之礼,刘驰说道:“你为我侄,是否更改姓氏,皆由你随便。”朱宇低头说道:“小侄此来,便是要留此地,以为叔父差遣,家主有心命我在此历练,临来的时候,也曾说不必回信。那就改姓刘,只怕小侄非汉家血统,有所僭越。”刘驰笑道:“说哪里话?你做了我的侄子,就是姓刘,还要叫子霖为家主么?也应当叫叔父才是!”朱宇点头称是。 正说话间,忽见一属官急匆匆奔跑进来,大声说道:“主公!不好了——”刘驰心中不忿,说道:“有什么好慌张的?”一面敛衣襟坐下,示意刘宇到一旁站立,那属官喘了口气说:“城外冬麦,方圆上百亩,尽数被毁,百姓十数家,哭号于路!请主公定夺。”刘驰一听有人毁伤稼穑,而绝百姓生路,不由得气冲顶门,连忙携了刘宇,出来察看。 出城三四里,但见好大一块麦地,本来都覆盖在瑞雪之下,如今竟然好似整个被掀起一般,周围其它的田地都没有
第八章、推演文王卦,锦帐做春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