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身经离乱,心如死灰,已经不堪将军好意垂顾了!”蔡琰放下琴,面无表情地说道。“将军愿意送这些百姓回家,已经是功德一件,我等万分感激!” “可是,”刘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夫人不想要回到家乡,为夫君扫墓么?还有令尊,我义弟吴霜乃是令尊的关门弟子,如果夫人愿意,驰愿遣军马护送夫人望长安……”可是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味道不对,蔡邕已经死去两年余,就算是去为他守护坟墓,难道这样一个弱女子就那样在长安居住么?何况现在李、郭等乱贼自相残杀,樊稠已因私放韩遂而被李、郭杀死,西凉四将中最有能力的张济也避祸弘农,恐怕将来有勤王之师再入京都,那时又有谁来保护她,像自己这样把卫夫人送去长安,究竟是救她,还是害她? “父亲在长安能有人代为祭扫参拜,贱妾已经感激不尽!只是天辽地远,道路阻隔,实在无法前往,再劳动将军百战之师,更加难以心安。”蔡琰站起身来,“将军,搭救也好,俘获也好,任凭安排!”之后就低头再不说话。 这种情形让刘驰也感到意外,但是又觉得可以理解,可理解了也不是解决的办法,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他曾经多么想把这位大儒之女从野蛮的异族中解救出来,当时这个女子也曾经是十分盼望着离开那个地方,现在究竟是怎么了呢?事隔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愣在那里,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对他的千恩万谢,也感受不到蔡琰的真诚却冷淡的眼神,该怎么办? 陈群走上前来,躬身说道:“主公,现在兵凶战危,恐怕先要准备击败匈奴,才能安顿这些人民。何况这么多的俘虏,还需要处理!不如先将这位夫人送还介休,待战事结束再从长计议!” 刘驰一怔,点头道:“也好,”转而对蔡琰说道:“卫夫人请先回介休安顿,待此间战事了结,再作打算不迟!”蔡琰也不多说,深深一拜,再不开口。刘驰叹了口气,转身对陈群说道:“长文,你看这些人该如何是好?还有那些匈奴人。”陈群正要开口,刘驰忽然对张正说道:“好了,不必说了,这里就交给你,把汉人送还介休,匈奴人你就看着办。”便自己去了。 张正一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想必是有所感触,但是也不好多问,只能自己揣测,见主公似乎是很信任陈群,便悄悄说道:“长文,你去开导开导主公。我这里完成之后,自然会去见主公。”陈群会意,便跟从出来。崔琰因不放心,便就留下,协助张正查点人员。宋明自去主持守夜换防事宜,也没有跟随刘驰。 刘驰自己出了这俘虏营,一抬头,正望见满天星光,半弯月亮斜挂,不觉已到后半夜,深深叹了一口气,回头正看见陈群走过来,便拉过他的手,问道:“长文可识星象之学?”陈群正色道:“群虽粗知《易》,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谶纬之学,莫若地文。”刘驰颇感诧异,他自己是笃信星象之学的人,却又有那种中国人普遍具有的精神——信吉不信凶,于是对于陈群的这种回答,有点不知所措。何况平时陈群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有计谋,脸上就挂上笑容,今天竟然这么的严肃,也让他有点不习惯,忍不住问道:“那什么是地文呢?” 陈群来回踱了两步,说道:“玄学干天彻地,荒诞不经,时人多为所惑。天高旷远,玄虚莫辨,莫若地临足下,踏实稳重,故知天时不如知地利,学谶纬不如学周遭。我们周围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尚且不理解,为什么要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屠龙之技呢?”刘驰看着陈群,脸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笑容,半晌也不置可否,点头笑道:“长文,好!好!” “但是长文本来是世宦之家,为什么还要投靠那个妖道呢?”刘驰突然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真的是很好奇,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对于这些人的故事他也很好奇。 “这……”陈群并非不想回答,刘驰毕竟还是坦率的,这个问题即使回答了,刘驰也不会想办法来离间自己和漳神宫的关系,何况自己和漳神宫的关系本来就是……但是他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真的能把这里面的原因说给这个才认识了不久的人么?尽管他的外表如此和善正直,不行,人多半是不可信的,宁可隐瞒一阵,也不能冒险。“我们曾经与主公有约,现在请恕群不能回答。”陈群还是拒绝了透露自己的。 “不管将来是敌是友,我只希望能和长文交个朋友。文端和公耀,还有其他人,我们都是共患难的兄弟,不论长文是因为什么与我们共事,我们都不会拒绝。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啊!”刘驰说着说着看向远处的山和树,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看到他那失落的神态,陈群猜想:他可能是想起和宫主的赌约了。英雄人物有很多,刘驰或许还算不上英雄人物,那些人的坚强和毅力,蛰伏和爆发,机谋和勇武,所有的起落都要承受,可是刘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呢?自己在他身边的五年会怎么样呢?“只希望和我交个朋友……”我陈群再如何,不过是个臣属,他真的只会希望和我交个朋友,而非利用我的能力?或者仅只是利用我的身份? 一阵冷风吹来,陈群身上的衣服单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但是却也因此而清醒,为何要徘徊在信任主公和不信任主公之间呢?不是只有五年么?自己的任务和理想究竟是什么?自己不要把这些都忘记了。现在没有人能够欺骗你,也没有人能够打动你……他的脸上开始端正了表情,不再去想刘驰的话,只是想着自己的目的。可是这个时候,一件暖和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上。转脸看去,刘驰正在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看着自己。 “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人总是有烦恼的,”刘驰从容地说道:“若是没有朋友,啊!那真是难过呢!我的义弟远在千里之外,还真是想念他啊!”说着又转果身躯,叹气道:“若是有他在身旁,我们的处境也就不会这么困难了,但是我也要他看看,等我们兄弟重聚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是难以战胜的了,那个时候只有精神上的依赖和快乐,我们就可以丢开世间的烦恼,快快乐乐的喝他个一醉方休!” 陈群拉扯着身上还带着刘驰体温的大衣,很暖和,但是因为披盖得不严实,还是有点风透进来,但是心里已经绝对没有寒冷的感觉了,有点不知所措,把衣服拉紧,却因为手在大氅的下面,伸出来很不方便,而这个时候刘驰恰好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把他的领口和前襟裹严实,然后系好绳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天色虽然好,天气却不很好,只有在外面的人心里才清楚啊!”刘驰说着搓了搓手,“我先回去了,长文你也早点去休息。”他一面说一面往回走,自言自语道:“还真的是很冷!” “主、主公!”陈群脱口喊了出来,却又马上就后悔了,如果这是刘驰故意做戏,收买自己的心意,将要如何是好呢?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刘驰侧身转过来,带着笑容看着他,手已经笼进了袖口里。等待着他,看他还要说什么。 “主公是心冷,并不是身上冷!”陈群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刘驰放声大笑,他很少这样豪气的笑,但是在陈群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这种笑声了,将来自己也应该多这样豪爽而又豁达的笑了。 陈群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他知道刘驰此时是怎么想的。 刘驰猛一抬手,指着旷野说道:“看这锦绣山河,但是谁知道百姓们是如何生活的?匈奴人们在觊觎我们的富庶,却不知道我们已经穷得要吃人了!我的心,不得不冷啊!哈哈哈——”顿了一顿,又说道:“铠甲这个东西,是人间最不舒服的衣服——夏天闷得汗水全都浸渍了内衣,热了也不敢脱。冬天最冷的就是铁,披上铠甲啊,从外面凉到心里~”说着他还打了个寒颤,陈群不由得一笑。 “可是我们能脱下这身衣服么?我们要穿着!我们最喜欢穿着铠甲了!管他是大暑大寒,我们要穿着!”刘驰一面说一面后退,声音越来越大,但是陈群能听到的却越来越小,“我是一军统帅,我要和士兵们穿的一样!”说着刘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迎风一抖,笑声又起,转身再也不回头的走回去了。陈群的眼睛有点湿润,他站在寒风中一点也不冷,但是鼻子却不争气的酸了起来,让他不得不一抽一抽地,可是冷空气就是这时钻了进去,让他鼻腔中刺痛刺痛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满天星斗。 挛提豹被自己的妻子绑架回到他岳父那里,虽然舍不得蔡琰,但是既然已经没有机会再救她了,左贤王就知趣的考虑如何根据现在的条件开展行动了。涂翟身受重伤,在左贤王的营地里将养,他没有逃出来,成为了敌人的俘虏,右贤王也去了呼延骨都侯那里,左右两部的军马再加上涂翟单于的残兵败将,合在一起不到八千。 刘驰此时刚刚开始踏上向他们前进的路,聂异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匈奴人不敢全力进攻,而他自己在把守隘口之初,因为多设了不少旌旗,匈奴人没有妄动,而是着实被疑惑了几天,但是现在自从他们开始进攻后,强弓劲弩也发挥了不少作用,顶住了一天的进攻,现在就好了,匈奴人在刘驰到来之前无所作为,而仅仅是等待着刘驰来到之后的决战。 但是到了羊头山,该如何战胜匈奴呢?刘驰手下这一万八千士卒自然不必去考虑这些,但是统帅们不能不考虑。张正已经将所有的匈奴俘虏放还,连带着他们的牲畜和帐篷,匈奴人不像汉人,居无定所,自然也就没有围魏救赵这一说,而那些匈奴人被放回之后,也是直接的就向西部的草原去了,也没有回去投奔左贤王或者呼延骨都侯,刘驰为张正的善举感到满意,但是却也在忧虑如何战胜匈奴,难道像他每次打仗的那个样子?计谋就一点作用也没有? 前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能安睡。刘驰、张正、蔡琰、陈群……每个都怀着自己的心事,在这些马背上的岁月,宋明是他们中间尤其不能够平静的一个,他在思念刘萍。 想到刘萍,宋明觉得她身上的谜简直太多了,从聂异的转述来看,似乎就是那个马元把主公绑架走,如果说这都是主公预先谋划的话,那么聂异所提到的一个红衣女子,一个彪形大汉,这两个人对宋明来说却是很熟悉,那么他们将都是一伙的,那伙人又曾经在雍州刺杀过公子,而他们还与萍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主公的失踪越听越像一个大阴谋,而这个大阴谋又与萍儿如此的联系紧密,又或许萍儿就是这背后的主谋!宋明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坐在了一个土坎上,拔出佩剑,细细思索。 这样的推理并没有问题,但是他搞不清楚刘萍究竟是什么身份,想要做什么,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两个人逃难的过程中,从开始互相的斗智,到后来自己为了刘萍受伤,那个时候,自己还只是把她当成小姐,要尽一个臣属的职责。那个老头和那两个大汉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萍儿说那三个都是当世的高手,还有那个丑陋的道士,这都是怎么回事? 他甩了甩头,又想起了自己和萍儿闯荡江湖的那些岁月,两个人到吴中泛舟,在夏口看长江,天南地北,到处漂泊,要找到主公和公子,可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再找到他们了,他们也许已经消失了,而自己有萍儿,也就够了。那个时候是多么的平淡而又宁静啊,自己当时的想法虽然罪大恶极,不忠不义,但是那段岁月却是我宋公耀最幸福的时光,相比这些戎马征战,杀戮冲锋来说,任谁都知道哪个好。主公和公子本来就吉人天相,各自安生,就算我们不回来,他们也会在这乱世好好的生存下去,命运为什么要将我拖回来,走向这个泥潭呢? 这个人明明是西凉一剑,却要隐姓埋名,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为什么他又要用那样的眼神来阻止我道破他的真实身份?难道他是在欺骗主公?我是要和主公说么?还是再看看情况,再等等…… “全军戒备缓行,谨防匈奴人长途奔袭。”刘驰的将令从队伍的前面一直传到后面,所有的人都开始摩拳擦掌,如果匈奴人此时来,那将是最好的时机! “报——”前方回报:“匈奴人营地陷入混乱,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刘驰一怔,回望张正等人,众人都是一脸迷茫。“此可能有什么事情让匈奴人混乱呢?” 从东方一声嘶吼,刘驰军中的战马忽然
第十五章、攻心知成败,擒贼已获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