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陈宫被曹操扫地出门,便信马由缰,也不回兖州,任它跑去。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还是曹操根本不懂得什么才是长久?陈宫的信念被突然的摧毁,现在他已经有点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做到的事情了。是人终究会变,还是他原本的一面展现?曹操原本虽然说不上仁厚,但是总算本性不坏,如今那些豫州的谋士一来,他就变得不择手段了,这究竟是教唆还是启发? 黄泛区的平原上,土壤已经龟裂,六月炎夏的颜色是让人恶心的黄白,陈宫纵马在这片土地上驰骋,但是内心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解释,夏侯惇治下的那些难改兵匪习气的所谓青州兵,不过是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利器!陈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不能这样善罢甘休!陈宫想到,如果这样的罢手,曹操的暴行还要在徐州继续下去,这片土地上还要涂抹多少血液,谁也说不清楚,何况让那些“颖川名士”们就这样猖狂下去,我陈宫是绝对不会坐视的! 可是除了感叹,一个文人还能做什么呢? 陈宫放松了缰绳,让马儿在平原上缓缓行走,一面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直到一个身影飞进了他的视野。 那还是他熟悉的身影,只要看过一次,就是到死那一天也不会忘记。绝影超光的飞马,载着一个天神下降,画戟的月牙反射出太阳的耀眼光芒,让人窒息的气势。 陈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吕布也似乎认出了他,当初在曹操家中,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是指挥着那些弓箭手瞄准自己的人,可是现在他一个人,手无寸铁,失魂落魄的走在这坦荡的平原上,我要不要杀了他? 陈宫反而向着吕布迎上去,吕布冷冷的看着他,也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他想看看陈宫究竟要做什么。 “好!就是他了!”陈宫踢了一脚坐马的肚子,让它向前挪了两步,眼睛却一直盯着吕布的眼神,反倒让吕布有些疑惑。 “温侯怎么会在这里?”陈宫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声音有点颤抖,但是在吕布看来,在自己的面前震恐,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了! “我来投奔张邈……”吕布面不改色地说道,但是陈宫也分明捕捉到他目光里闪过一丝英雄落寞的惆怅。 咿呀的一声响动,让陈宫转过脸,不远的地方矗立着一棵树,可是树皮已经被剥光了,露出白生生的干枯的树干。干旱夺去了大树的树冠,原本合抱粗的树干,显示着他曾经是一株大树。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野火的洗磨,他的生命力已经被摧残的所剩无几,焦灼的痕迹从树干的一侧延伸,连主要的树枝都已经断掉,严格的说来他只剩下半截,更不必说那枝繁叶茂的胜景何在了。这样的树木到处都是,尤其在这个兵家必争之地,饥荒和战争带来了太多的伤亡,而伤亡不能及时地被历史埋葬,甚至都来不及被掩埋,那些腐臭的尸体散发出来的瘴气,又催生了瘟疫,瘟疫又将死亡的云层堆厚,沉重的压在天空上。 鸦群在树上起落,刚才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它们,如果没有这些黑色的幽灵,更多的尸体会散发出瘴疠毒气,让本来就沉疴难起的兖州,再背上死亡的气息。 “这就是兖州!”陈宫指着那半株残损的树,一语双关,却又不乏感慨地说道:“这就是天下,奉先公有何打算呢?” “只要我手中有画戟,”吕布一拍自己胯下的那团烈火,“还有这赤兔,就有希望!”脸上虽然仍旧毫无表情,声音也依然那么冷酷,却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那棵树,以及它上面栖息的生灵。 好了,陈宫如醉如痴,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难道我需要的不正是这样不屈不挠,而又傲视一切的气势么?视一切如草芥的狂傲,也许并非狂傲,而仅仅是玩世不恭罢了,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不是那样的蔑视,对于其他的尊重和对于自身的信心,在这之中,自信又似乎压倒了一切。现在想来,曹操身上确实有一种霸气,但是只有自己站在吕布面前,才会感受到曹操一方雄主的霸气,难道这是相互映衬的吗?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将吕布拖下这趟浑水了。这个落魄的英雄从长安逃出来,到处投靠不着,现在竟然沦落到要来依靠张邈了,这正是我陈宫的机会,我要证明一下,什么才是王道! 张邈在兖州的地位可以说是很微妙的。当初兖州是刘岱一手遮天,这位有着过分讲究和奢华排场的刺史,在机变权谋上也并不荒废,在讨伐董卓的时候,就趁着联军战败,将东郡的桥瑁和山阳的袁遗杀死,并且乘势夺取了整个兖州的霸权,甚至当时在河内的袁绍,在他的面前也不敢过分张狂。可是就在他的声势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抗拒不了死亡的魅力,这并不奇怪,不要说是一个区区的州刺史,就算是祖龙始皇帝,也有病死沙丘的一天。刘岱就那样的出师未捷身先死,撒手了他的霸业,甚至都没有一点征兆,可见人的机关算尽,在临死的时候看来,不过是一场儿童为了争取零食或者某些权利的胡闹罢了。 刘岱一死,兖州的局势就开始了变化,本来州中的其他势力,已经被他清理的差不多,除了张邈以他的惯于顺从而存活,其他的人都不敢对刘岱有任何的抗拒,现在这个权力出现了真空,本来正在丹阳招募士兵的曹操就在陈宫的建议下,不顾尚未召集起足够的力量,就匆忙赶回兖州。有了好朋友张邈和鲍信的支持,还有陈留的卫氏的襄助,兖州所有的士绅大族,还有谁能够不承认曹操的地位呢?朝廷中朱隽的保举,让兖州牧这个职位名正言顺的落在了曹操头上,似乎一切也就将要如此的定格下来。 但是现在曹操身边的豫州谋士越来越多,从戏志才开始,又有二荀,这两个人竟然是从袁绍那里跳槽过来的,如果说英雄所见略同,人生一世,不过是为了争口气。你们在袁绍那里,觉得才智不伸,而选择了曹操,那么我也可以因为与曹操不合,而另谋高就!毕竟豫州集团的壮大,让兖州士族有所不安。现在卫弘已经病逝,鲍信也在平定黄巾时战死,张邈依然领受着陈留郡,作着陈留太守,可是边让的灭族,让所有的兖州士族都捏了一把汗。他们以为曹操不会对兖州士族动手,现在看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那么这就是契机,就是我们反抗曹操阵线的可能所在。吕布啊,你可真是上天赐给我陈宫的奇货,如果你能够让曹操结束对徐州的屠戮,我陈宫何妨辅佐你成为天下的霸主? “奉先公,如果你肯信任我的话,我将为你取得兖州!作为争夺天下的根本。”陈宫匍匐在赤兔的脚下,“请让我追随您!” …… 王铎绝对没有想到吕布突然出现在兖州,将曹操的老巢全部端掉,仅仅剩下了范县、东阿和甄城。这样一来,之前的引袁术入兖州的计划,就必须要更改了,不过怎么看自己都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曹操枉自杀死了那么多徐州人,却没有得到徐州半寸土地,反而将偌大个兖州几乎丢光,而陶谦连连战败,损失不少,何况自己从青州攻取徐州三郡,已经逼近下邳。除了死亡了管亥这样一员降将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刘备进入了徐州,这本来是王铎为曹操准备的一个烫手山芋,如果曹操那么轻松的夺取徐州,那将是王铎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看到刘备驰援陶谦的时候,只是下令管亥虚做阻拦,让刘备进入徐州,可以和有兵无将的陶谦做一个有机结合,让曹操头痛一番。可是没想到管亥如此冲动,竟然与刘玄德开战,结果被关羽斩杀。虽说王铎也有些怪管亥太过鲁莽,但是也不失为一员勇将,刘备这个仇,是无论如何要报复的。只不过他的心思,更多的还在徐州,所以即使困住了刘备,终于还是放过了他,让他进入徐州。 但是现在曹操撤退了,自己要不要继续进攻呢?如果要继续一鼓作气夺下徐州的话,刘备又成了心腹大患,原本为曹操设置的绊脚石,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自己的步伐,这可如何是好呢? “杨公,你似乎有话要说啊!”王铎看着身旁的杨肃,询问道:“您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是继续打下去呢?还是先行撤兵?” “这……”杨肃似乎有些不敢说,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属下以为应该撤兵!”“哦?不妨陈述一下理由!”王铎虽然迟疑,但是还是带着笑容问道。 “我军接连在外作战,糜饷劳师,恐怕不利久战,这是第一;第二,我们攻打徐州,借口是帮助曹操报父仇,现在曹操都已撤军,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打下去了;第三,我军今岁之战,除了占据三郡,尚未有大胜,反而败阵连连,士气与兵力都受到损伤,应该趁着各路诸侯忙于征战,稍作休息。故此属下以为,应当返师青州,休养一二。”杨肃说完,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把憋了很久,很难于说出口的话一吐而快,脸上也轻松了不少。 “杨公所考虑的,的确都是入情入理的,但是属下倒有另一番见解!”朱宇起身说道:“不知主公能否听我一言!” 王铎兴趣盎然,可是手下众将都露出不满之色。最近朱宇的风头有点出的过分了,主公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还不是让大家最为气愤的事情,更过分的是他现在竟然敢毫不顾忌的和杨肃唱对台。虽然说大家都希望继续一鼓作气拿下徐州,尤其太史慈等人,更是希望能够夺取徐州,不希望这么快就收兵回去,否则年复一年,把人都等老了。众将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杨肃说出要班师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以为然,甚至是极不情愿。可是现在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反驳杨肃,杨肃年纪比众人都大,处事又十分稳妥,大家视他如父亲,现在朱宇来了没几天,就要上窜下跳,摆出一副权威的样子,怎么能够不让大家不忿? 朱宇话一出口,忽然发觉众人不悦之情,不自觉地住口不说了,王铎却笑问:“广之有何高见?不妨讲出来!”朱宇才把自己的思路重新整理,没有去理会其他人的白眼,继续说下去:“属下以为,应当一鼓作气,荡平徐州!”见王铎有欢愉之色,才好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关于杨公所说的三点:第一,我并不熟悉粮草的转运,但是我们现在打破东海、琅玡、东莞三郡,皆有不少粮草,足够我军支持下去;第二,我军就是要灭亡汉家天下,就算是对徐州攻城略地,也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难道我们名正言顺,诸侯就会将我们看成同类么?第三,就是因为接连战败,好趁着连克三郡,收一战之威,好振奋士气,如果等诸侯恢复元气,恐怕交战起来,胜利要更加困难,损失也会大,既然衣服已经湿了,何妨跳进水中将鱼抓上来呢?” 众人虽然不满意他的张狂,但是也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颜色也就稍微缓和了一点,王铎又说道:“可是刘备现在徐州,恐怕将会是个大敌,我们又如何能够夺取徐州呢?” 朱宇成竹在胸,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对此属下早有打算!我军素来以斩除豪强为己任,所过之处,深受百姓拥戴,所以这次,也应该尽量在内部瓦解敌人,而不是强行攻打!” 他见王铎低头沉思不语,便说道:“主公治下,田地都按劳力平均分配,所有豪强一应灭绝,不如此,就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但是对于一些人,能不能先加以区别对待,以争取他们的支持,等到局势稳定,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时候,再将他们消灭殆尽!青州素来有盐铁之力,隔海与肃慎为邻,岁宴余粮甚多,一年耕有两年储,而韩魏之金刃,吴楚之犀象,燕赵之车马,都是我们不具有的,如果能够广泛的鼓励商业,让这些武器,铠甲,物资大量的流入青州,那么我们的强大就指日可待了!如果主公能够将商人和地主区别对待,重农而不抑商,则一定能够争取各地的大商人的信任和归心。徐州多盐场、扬州多船舶、冀州多车马,这三处,都是商贾云集,辐辏相接的地方,如果能够得到商旅们的支持,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铎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要利用商人,百姓对于豪强的怨恨,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础,所以所过之处,杀灭豪强,平均地权,消弭贵贱,很得人心。至于商人,本来就是贱买贵卖,巧取豪夺,自然也要一并铲除,可是现在朱宇说到的这种做法,也似乎并非不可行,毕竟以一州敌天下,恐怕也未必能够那么顺利。现在青州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自然好办,但是那些豪强大贾拥有权力的地方,如果自己要取得,他们一定会拼死抗争的,这样的话,还不如分而化之,朱宇的建议不错,等到天下平定之后,对付那些商人们,就轻松的多并且可以毫无顾忌了!那么自己的理想,也就全都实现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点头,说道:“分而攻之,果然是好办法!不过这与取得徐州有什么关系?” 朱宇一笑,说道:“只要主公能够区别对待豪强,自然能够分化徐州。糜竺是徐州巨室,我们如果拿下徐州,自然要对他们下手,可是听说徐州陈圭父子,颇有贤名,如果能够争取他们作为内应,那么一定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看着王铎颇为怀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道:“陈圭父子,本非徐州人,因随陶谦入徐州。陶谦不能不倚重当地豪强,此二人都是济世之材,但是不能不为家族考虑,所以想要在徐州立足。不比糜竺,此人由商而仕,要效仿吕不韦的故事,如今刘备奇货可居,他也必然要笼络刘备!现在主公不妨派一舌辩之士,暗中联系陈家父子,许以官营盐铁之利,则二人必有打算。何况陶谦也不是善良之辈,刘备本是英雄,难能长居人下。主公就
屯兵于此,静观徐州变化,然后命军士在新得三郡开垦荒田,招纳流民之后以禾谷偿还,既能养兵于前线,又不误生产。” 王铎拍大腿说道:“好呀,广之果然不愧为我之非熊!就如此,可是谁能够去连结陈家父子呢?”朱宇听他夸奖,不由得脸上一红,就在他离开刘驰的时候,陈群已经为他规划了王铎的发展趋势,同时给了自己三个战略,第一是制衡曹操,第二是让刘备离开河北,第三就是割据青徐二州。现在前两步都完全实
第二十六章、孺子连奇计,英雄又蹉跎[1/2页]